每隔十到十二英里,就会有个农场大门孤单地立在路边。简单的直角形状,大约十五英尺宽、十五英尺高,地上有许多重复的车轨痕迹延伸到远方。有些门上有用木条钉成或用铁铸的名字,有些手工还挺精细:有的门会在正中间挂着牛的头骨,骨头因为年代久远而变成白色,长长的角往外弯曲,就像秃鹰的翅膀;也有些门上绑着带刺的铁丝,漫无目的地往远处延伸,分隔出古老的界线。铁丝挂在木头柱上,而柱子饱受风吹雨打,已经扭曲成螺旋状,就像拔软木塞的钻子,看来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成灰。
有些农场上可以看到房子。只要地形够平坦,李奇就能在远方看到建筑群,房子是两层楼房,大多漆成白色,和低矮的谷仓与棚屋相互交错,房于后方会出现风车和卫星天线,在炙热的太阳下看起来异常安静,毫无生气。太阳已开始西下,可是车外的温度还是高达华氏一百一十度。
“我觉得应该是马路的关系,”卡门说,“晒了一整天太阳,现在开始把热气吐回来。”
爱莉躺在后座睡着了。她把手提箱当枕头,脸颊碰到里面的文件,内容记载着她妈妈该如何逃离她爸爸。
“格里尔家的土地从这里开始算起,”卡门说,“左手边,下一条路就是我们家,大概有八英里远。”
这里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右边稍微隆起,向西延伸约一英里到一片不太平整的台地。左边格里尔家的土地所绑的带刺铁丝比大部分农场的状况都要好,看起来离上次重新串扎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五十年。围篱往东笔直延伸过去,里面有些黄绿相间的草地。几英里外的地平线上有一大片油井铁塔,旁边围着简陋的小屋跟废弃的设备。
“格里尔三号,”卡门说,“大油田,帮史路普的爷爷赚了很多钱,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概四十年前就已经枯竭。当初发现这个自喷油井可是家族的盛事,或许还是有史以来让这个家族最兴奋的事。”
她开得更慢了,明显地不想开完这最后几英里。远方,马路融化成热气的一部分,李奇还可以看到带刺铁丝网的影像被扭曲成了栅栏。围篱紧贴着路肩,仿佛新英格兰 ①的景物,不过漆的是深红色。大约一英里半后出现一道农场大门,也是漆成红色的,然后围篱继续往远方延伸到视线之外。大门后方有些建筑,比先前看到的那些离马路要近。那是一栋大房子,主体是两层楼,有一支高耸的烟囱,旁边还有一层加盖建筑。房子四周分散着一些低矮的谷仓、库房,围着一圈圈牧场篱笆,所有东西都漆成深红色,建筑和篱笆也一样。即将西下的橙色夕阳照在上面,让建筑发亮、闪烁,以水平方式分裂成许多幻象。
从红色篱笆出现开始,她的车速就更慢了,最后几百码路她的脚干脆离开油门让车子滑行,然后转弯穿过一道门,开上一条泥土路。深红色木门上高挂着一个深红色木头拼成的名字,写着“红屋”。车子经过时卡门抬头看了一眼。
“欢迎来到地狱。”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