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笑了起来。我们曾多少次为小时候排给爸妈看的戏斗嘴,而每次的争辩都一模一样。小时候,我们常在客厅里演戏给爸爸妈妈看,他们边看,边拍手,边笑,还不忘喝茶,嗑西瓜子。他们夸我们演得好,却从不提送我们去学戏或学杂技,因为实际上我们演得实在差劲,嗓音尖利刺耳,筋斗翻得很笨拙,布景和服装也是临时捣鼓出来的。让我们欢喜的是,我俩可以好几个钟头待在房间里,编故事,排练;还一会儿跑向妈妈,借一条丝巾当做面纱用,一会儿央求厨子用纸和浆糊做一把助我们斩妖除魔的宝剑。
记得在寒冷的冬夜,梅钻进我的被窝,我们依偎着取暖。我还记得她的睡相:大拇指放在下巴上,食指和中指尖搭在眉心,无名指轻轻放在眼皮上,小指则微微翘着。我记得早晨她会贴着我的背,胳膊把我抱得紧紧的。我清楚地记得她的小手——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手指头像葱那么纤细。
记得我第一次去庐山露营的那个夏天,梅孤单得要命,爸爸妈妈无奈,只能带她来看我。那年我大概十岁,她才七岁。他们事先没告诉我就来了。他们一到,梅看见我就跑了过来,到我跟前才停下,就这么看着我。其他女孩都取笑我:你要理这个小娃娃作甚?我心里明白,不能告诉她们我的秘密:我同样想念我的妹妹,我们分开时,我仿佛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拿走了。从那以后,爸爸总是送我们俩一起露营。
梅和我笑着回忆着这些陈年旧事,觉得好过了一点。这些回忆让我们想起我们从对方身上获得的力量,我们如何彼此帮助,我们俩一起和所有人作对的日子,还有我们相处时点点滴滴的快乐。如果我们还笑得出来,那不正说明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穿妈妈的鞋子吗?”梅问。
我怎能忘得了?那天妈妈出去了,我俩溜进她房间,找出几双她那种小脚穿的鞋子。我的脚穿不下那么小的鞋,我就硬把脚趾头往鞋里塞,还塞一双,胡乱扔一双。梅的脚趾头能伸进拖鞋,于是,她学着妈妈的莲步,踮着脚走到窗边,又折回来。我们笑着,闹着,就在这时,妈妈回来了。她被气坏了。梅和我知道我们做了错事,但妈妈颤颤巍巍,满屋子追我们,要拧我们耳朵时,我们还是忍不住咯咯地笑。我们俩都是大脚,又同心协力,妈妈追不上我们。我俩逃出大厅,钻进花园,笑到站不起来。我们的恶作剧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