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兵荒马乱的毕业前夕(2)

 

可惜,再怎么失落和郁闷,还是要硬起头皮,厚着脸皮,赶鸭子上架。而爱情,则在这样的忙乱里开始亮起红灯。工作不过才一年的男友,每隔两天就会打电话来向我追问,到底是跟他走,还是听从父母的意见回自己的城市。问得急了,我便会声嘶力竭地朝他吼,为什么你没有很多的钱,可以让我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为什么你没有能力,可以为我安排一份安稳清闲的工作?为什么我时刻要考虑别人的意愿,而不是飞往我想去的地方?为什么我心力交瘁,依然无法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每每吼到最后,我和他都忘了,究竟我们因何而吵,又究竟是什么,将昔日那个温柔羞涩的少女,变成这样一个蛮横无理、脾气暴躁的女子?

是的,毕业前的这段时光,我们似乎一直都是在无休止的争吵中度过的。父母不想让我走得太远,而在男友的城市,我又始终无法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爱情与工作,在毕业的天平上,摇摆晃动,谁都不愿轻易地就这样放弃。

而各种各样的考试,也在这时将我折磨得焦头烂额。公务员、选调生、结业考试,还有考博,它们像一股股飓风,把我高高地卷上去,又重重地摔落下来。我几乎变成了一只可怜的蚂蚁,不知道河水要将我冲向何方,便只好无助地随波逐流。记得每次在校园里遇见导师,都要绕道而行,或是尽力地将视线从他犀利的拷问下游移开去。我像当初考研时一样,时不时地就扪心自问:到底,我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考下去?到底,表面的风光与真实的生活,哪一个更重要?直到我启程奔赴北京参加考试的时候,我才用一个朋友的短信努力说服了自己。她说,此次征战,重要的并不是结果,而是你终于可以为自己的读书生涯,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从幼儿园到博士,每一场战役,你都参加了,比起本科毕业的我,你的轨迹当是一个完美的圆。我倚在窗口,听火车哐当哐当地向前飞奔,终于在这句话里,笑了。

但我知道这笑里,是夹杂了苦涩的。当我独自提了行李,花了足足十几分钟,才从天桥上穿越了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时;当我在北影门口被门卫警觉地百般盘查时;当我从北影那些衣着光鲜的俊男靓女身旁经过,走向自己租住的地下室时;当我自以为学得很好的专业,在几张考卷面前溃不成军时……我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心底淤积的阴郁与失落,在北京某个陌生的街头,慢慢蹲下身去,任泪水将自己瞬间淹没。

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未曾谋面的朋友,一次次发短信,让我到了北京,一定记得去见她。她要从我的身上,一点点印证文字中那个活得淡定自如的我。为了这次会面,我费尽了心思,但当我考完了最后一场,打开手机时,我却只给她发了一句话。我说,再见了,朋友。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刻,皮肤粗糙、头发蓬乱的我,是怎样的落魄不堪。而那个文字中洒脱不羁的我,是宁肯此后永不再见,也不要这样一次蓬头垢面的相逢。况且,我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恬淡柔和的女子,只不过是一场毕业,便让这个隐在文字背后的淡泊女子现出尖锐的内核。

还好,这样混乱的毕业,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已是一个历经了百种考验的女子。4万字的论文,成功送审;考博没有通过,但那些与电影疯狂为伍的岁月,却并没有虚度,它们如影像般深深植入我的记忆;而在男友的城市,一份稳妥的工作,终于将我接纳;与父母一度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关系,也渐渐柔软下来,最终,母亲放手,说,安,只要你觉得幸福,那就飞吧。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毕业照上的大多数人都是笑着的。只因为,当我们将渴盼、焦躁、失落、感伤、快乐、孤寂、恐惧一一走过,当我们甩开了所有的包袱轻装上阵,当一扇大门关闭,另一扇大门打开……微笑,是唯一可以将一切包容的表情。

那枝头的果实,终于快要熟了。而这一程纷繁的光阴,酝酿出的芳香,早已飘出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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