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音乐拯救(2)

 

维奥莱特就和其他的乐队成员一起,在犯人工作时,在旁边从早到晚地演奏进行曲,以鼓舞士气。晚上,再奏欢迎曲迎接纳粹部队的归来。周末,她们还要为党卫军的娱乐活动伴奏。

作为交换,她们可以享受到一点特殊的待遇:早上有热粥喝,中午有汤喝,晚上可以吃上抹着人造奶油的面包,或是一薄片腊肠、一点果酱。正是凭借这些,她们才得以在饿殍遍地的奥斯威辛集中营幸存下来。1945年4月,骨瘦如柴的维奥莱特从集中营里被解救了出来。

战后她虽然仍旧以音乐为职业,但是彻底放弃了小提琴的演奏,因为集中营里的记忆实在不堪回首。她改为吉他弹唱,先是在巴黎塞纳河左岸的小酒馆里演出,后来在法国南部旅游胜地蓝色海岸的土伦市开了家饭店,在自己的饭店里演奏音乐。

2005年,维奥莱特出版了自传《呜咽的琴声》,向年青一代讲述纳粹集中营里的生活,告诉他们不要忘记历史。同时她在书中还写道:“不要哀叹哭泣,我讨厌这样。即使是在集中营里最艰难的时候,姑娘们(乐队成员)仍旧没有忘记欢笑和歌唱。”她回忆说,她们曾模仿德沃夏克的风格,自己创作过华丽幽默的乐曲,来与集中营里黑暗的现实相抗衡。

与主要面向年轻读者的自传里的叙述不同,在接受采访时,在面对阅历更丰富的广大人群时,维奥莱特谈到她们当年在集中营里演奏、作曲的经历,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忏悔,因为乐队本身毕竟是为纳粹服务而存在的。她说,在奥斯威辛集中营那样一种死亡的氛围里,她和其他乐队成员过的几乎是歌舞升平的日子,相对而言,她们算得上是不愁吃穿的特殊群体,没有太多死亡的恐惧,在音乐演奏中得到了许多快乐,如果称之为“享受”也不为过。

而且,面对纳粹邪恶势力的那种“无力感”——乐队成员面对眼前随时发生的死亡和邪恶行为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然后逃避到所谓的音乐里去,这些始终在维奥莱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维奥莱特一直保存着一张罗塞小姐的老照片。每每看到罗塞小姐端庄的容貌,维奥莱特就会问自己:为什么罗塞小姐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拯救他人的生命而不计个人的安危?为什么自己只能选择苟活,而无法做到高贵?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这个追问几乎变成了维奥莱特对自己灵魂的拷问。

其实,维奥莱特能在集中营里幸存下来,本身已经表现出了和罗塞小姐的高贵具有同等价值的另一种人类精神——顽强。她用顽强的生命力见证了正义战胜邪恶的事实。也正是凭借了众多罗塞小姐的高贵和众多维奥莱特的顽强,人类才得以在一次次浩劫中生存下来,让理想的旗帜继续飘扬。

为此,法国总统授予维奥莱特荣誉骑士勋章,其他一些城市也授予她各种奖章和荣誉称号。今年,她的故事又被搬上了巴黎的戏剧舞台。维奥莱特很珍惜这些荣誉,她很看重人们认可她为“战士”。

更让她感到高兴的是,已83岁高龄的她如今获准入住专门安置老兵的巴黎著名的荣军院。虽然那里的住所比她原来在巴黎第19区的两居室要小一些,但她对新住处还是满意的。荣军院这份荣誉让她获得了巨大的心理安慰。

同时,荣军院窗外的街景也让她非常喜欢:夕阳西下的时候,埃菲尔铁塔沐浴在落日的余晖里,附近各式高低错落的穹顶发出柔和的光。人们懒散地走着,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阵音乐一个安详的世界就呈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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