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主妇 4(2)

“时间就是金钱,”安格斯会这样说,一面赶他儿子出门上学,“生命就是时间,时间就是金钱。”有时鲍伯必须走路上学,因为没钱坐公交车。有时他会由司机开着劳斯莱斯接送他上学。鲍伯小时候,安格斯赚了两百万美元,后来又赔了三百万美元,所以他的童年生活起起伏伏!安格斯会望着仍在学步的鲍伯用生硬的手系鞋带,对他说:“你的鞋带还没系好以前,我就可以赚进一千英镑了。”

鲍伯心想,做爱的金钱价值,等于浪费的收入加上得到喜悦时所消耗的能量,再加上获得补足的创造力。一个内阁阁员的性能力,再怎么无能,都值个两百美元。一个家庭主妇的间奏曲再怎么热情,也只值二十五美元。但是和玛丽·费雪——一个高收入又热情的女人——的一次性爱,却值五百美元。和他的妻子做一次爱大概值七十五美元。不幸的是,往往次数多了价值就会递减。因此鲍伯相信,和特定的对象发生性关系的次数越多,就越不值钱。

鲍伯的母亲再一次从平整的新草坪抽出鞋跟,对丈夫招招手,两人一起朝前门走去。她往客厅望进去,一看,露丝巨大的背对着他们,正弯着腰在唱盘上挑选餐前与餐后要播放的优美曲子。

露丝直起腰来,一头撞上壁炉上方的桁木。这屋子是为个子娇小的住户设计的。

正当露丝的婆婆准备把鼻子贴在窗玻璃上扮鬼脸开玩笑时,露丝转身了。即使透过会扭曲形象的玻璃,仍然可以明显看出她哭过。她的脸浮肿,眼睛也哭红了。“郊区忧郁症!”布兰达对安格斯喃喃说道,“连最快乐的人也会被感染!”他们看见露丝对着海绿色天花板高举双手,仿佛在恳求某个令人恐怖的神明,乞求某种必然的天命降临。

“我想她今天的情绪有些低落,”鲍伯的母亲勉强说道,“我希望鲍伯有好好对待她。”于是她和鲍伯的父亲走过去坐在屋外的矮凳上,望着夜莺路上逐渐低垂的夜幕,漫无边际地谈起他们自己和他人的生活。

“我们给她一点时间冷静下来,”鲍伯的母亲说,“晚宴,即使只是一家人,也还是会带来很大的压力!”

无论遇到任何状况,鲍伯的母亲都能镇定自如,并以乐观的态度面对。谁都不明白鲍伯那种钻牛角尖、闹别扭、抱怨的个性是从哪里来的。鲍伯的父亲和妻子一样具有正向思考的能力。百分之六十六,或三分之二的时候,这种观念是合理的。假如你往好处看,事情多半会有转机,这时你就可以放手一搏。但鲍伯和他的父母不一样,他遇事不喜欢听其自然,鲍伯的野心是:生命必须要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鲍伯换好衣服了,他穿上烫洗干净的衣服,脸上毫无愧色。当他和玛丽·费雪在一起时,这些事都交由她的管家贾西亚负责,鲍伯也视为理所当然。

“玛丽·费雪今天晚餐吃什么?”和他妻子稍早所想的一样,鲍伯也在心中这样猜想,恨不得他是他的情妇放进口中的一小块美食佳肴,啊,被她吸收,和她结合为一体!一小块烟熏鲑鱼,一小口柑橘,一滴香槟!

这些都是玛丽·费雪爱吃的美食,她会从中衍生出别的奇想。多么挑剔和不可思议的玛丽·费雪!“一小片烟熏鲑鱼,”她会说,“其实不比一大罐鲔鱼罐头贵多少,但是比它美味太多了。”

这句话半真半假,正如玛丽·费雪所说、所写的一样。

鲍伯走进客厅,看见体型巨大的妻子双手高举在半空中。

“你哭什么?”他问。

“我撞到头。”她说。他接受了这句谎言,因为他的父母马上就要到了,何况他对妻子说什么或做什么,或她为什么哭,都不再有兴趣了。他已经忘了露丝,他心中想的,和他过去几天想的一样:玛丽·费雪和她的管家贾西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贾西亚将烟熏鲑鱼切成薄片,开香槟,还将底层的玻璃窗里里外外擦得一尘不染。其他家事,一些更需要男人做的家事,他却交给女佣做。贾西亚的周薪是三百元,是鲍伯的其他客户一般付给居家男仆周薪的两倍。贾西亚会端小壶咖啡给他的女主人,放在书桌上,那是一张玻璃台面的大桌子,下面是浅色不锈钢座台,玛丽·费雪就在这张书桌,用鲜红色的墨水在很薄、很薄的纸上写下她的小说。她的笔迹像蜘蛛,字很小。贾西亚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皮肤黑亮又年轻,他的手指很长,鲍伯有时忍不住会猜想这双手会游走在什么地方。贾西亚二十五岁,只要看他一眼,鲍伯的心立刻起了和性有关的猜疑。

“鲍伯,”玛丽·费雪会说,“你该不会是嫉妒吧!贾西亚年轻得可以做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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