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国调查记者的呐喊(1)

16年前,我的90年代刚开始;16年后,我的90年代早已成为历史。16年前,我的新闻生涯刚刚开始;16年后,我的新闻生涯成为挥之不去的心结,铭心刻骨的记忆。

16年前,我背着背包,雄纠纠气昂昂地从中国海军陆战队走出来,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茫然四顾时,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新闻。

时光荏苒,16年过去。我,依然像那叶浮萍,在新闻江湖上随风飘浮。16年的记者经历却总是令我陷入沉思……

如果说,在逝去的16年中,我可以褪去各种成色,唯独褪不掉的,是“新闻记者”的灵魂。在我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里,弥足珍贵的,就是我的新闻经历。这些如烟往事,有我的酸甜苦辣,有我的坎坷人生,有我的青春历程,这不仅是我的热血烙印,更是我历历在目的新闻轨迹。

是的,我是新闻的亲历者。

我和我的许多同行们,在历史的尘土中飞扬,有的音容模糊,有的笑意凝固,有的身影从此消逝,生命从此终结。他们和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事件一样,渐行渐远。可是,我依然无法忘记他们,就像无法忘记自己的新闻青春一样。

是的,我是新闻记录者。

每一个新闻亲历者,都是山中樵夫,看春花秋月,思往事,知多少?愁起愁落,岂能让思绪均随山泉流入江?江水东流,萦绕于青春心坎的愁绪,却无法随水东流去。

每一个新闻记录者,都是江上渔者,他们也曾像我一样,意气风发,满腔热忱,欲坐听潮起潮落。但“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又有多少人能获知,那像落叶般漂浮在水面的小船,出了风口又跌入波浪里头呢?鲈鱼虽味美,捕捉却艰辛;新闻虽短暂,得来费工夫,为此而调查真相的记者,不知要付出多少艰辛;他们出没风波里,随时有被江水卷入漩涡的危险……

无论是热爱我的读者,亦或是仇恨我的被批评对象,都令我无法远离红尘的繁琐,无法躲避江湖的喧嚣。正如徐克电影所言,“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几年前,我迫于种种无奈,退出新闻界,但从事报告文学写作的我,依然无法挣脱新闻,无法逃离江湖,注定会在江湖飘荡一辈子。

人在旅途,我在调查的旅途。“夕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古人对季节和时间的慨叹已成为绝唱,而我却无法拥有游子归家的喜悦,有的只是往事如烟的伤感……

谁人能感受得到中国一线调查记者们难言的苦涩?谁能理解其蚀骨的无奈?谁能分担其心酸的怅惘?谁又能探寻到其愁闷的隐忍?谁又品尝过其感伤的落寞……

流浪记者,夜雨江湖。在此后的江湖岁月,我将何去何从?是满面尘灰双鬓飞霜地自哀自怜,还是笔耕不辍续写春秋?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说不尽岁月儿女旧江湖。

江湖没有地址。江湖没有终点!我知道,我的新闻江湖,实际上是一种挥之不去、斩之不断的新闻情结。

庄子说:“泉涸,鱼双与予处于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江湖博大而深沉,雄厚而浑浊,但我不会让自己的声音淹没在滔滔江水中,我不会让自己的话语权封存于深山老林之壑。古人曾把精于人情称为“老江湖”,把浪迹四方称为“走江湖”,把大无畏者称为“闯江湖”。是的,江湖是有风险的,但江湖的主人难道不就是我们自己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江湖。我的江湖,我的新闻江湖,又将是怎么样的江湖呢?

道不尽的新闻江湖,其实就是我的内心,是我们记者的内心;就是对新闻理想的追求,对新闻事业的执着,对生命价值的探索,对现行法律的把握和运用,对正义和与良知的深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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