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走进了背崩村,这里是乡里人口最多的地方,家家户户房子的架构都是差不多的木板两层楼,一楼很矮,一般做为储藏和通风,二楼住人,还有单独的厨房和粮食仓库,每家的仓库都离住房有很大一段距离,仓库下面是碗口粗的木柱子,有八九根的,也有十几根的,听说粮仓下面柱子的多少能表示这家的粮食多少。仓库下面拴着牛或者马。
一位门巴妈妈招呼我去她家住,我犹豫了一下,看她那慈祥的笑容,还是跟随着她爬了六七个阶梯的木板楼梯,走进她家的客厅。
这位妈妈叫曲珍,家里有六口人,两个男孩,一个女儿。
晚饭吃的就是鸡爪谷做的饭。它蒸出来颜色是红的,吃的时候,就跟吃糌粑一样用手捏着吃。
鸡爪谷是墨脱特有的谷类。
门巴人主食一般都是红米饭,有时是玉米面。压面机也是他们自己用木头做的,非常原始。菜都是煮的,不炒,菜里即使有肉,也是鸡肉和猪肉,猪是放养的全是瘦肉,很好吃但缺少油水。青菜主要是青椒和野菜,蛮有味道的,据说调料很丰富。也许是油水很少的原故,当地儿童特别能吃,大部分孩子的肚子变了形,鼓得厉害。
晚饭后,曲珍妈妈到另一个房子取来做好的黄酒给我喝。
早就听说门巴人有在酒中下毒的悠久历史,家家都有酿酒的习惯,并且喜欢用美酒迎接远道的客人,他们给客人喝酒是不收费的。
我想那应该只是一种传说,一种古老的习俗而已。
墨脱人一般不喝茶,从早到晚酒不离口。
藏族人的习惯是,客人执意不喝时,主人不应把酒壶或其它盛酒的东西拿在手里等候;而门巴人的习惯是主人端着一瓢敬给客人的酒,要侧立一旁,客人什么时候喝完什么时候算,这之前主人要耐心地等、热情地劝,热情得让客人不好意思。
这种酒当地叫“曼加”就是“鸡爪酒”的意思。它的制作程序虽然与其他酒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是原料却不同,主要是鸡爪谷和玉米。鸡爪谷的穗子很像鸡爪,籽为紫黑色,生长期为四个月,是当地特产的一种禾本科农作物,也是传统中门巴和珞巴族的主要粮食作物,主要用来酿酒,听说有驱毒、提神、醒暑的效果。
在曲珍妈妈家里房子的角落处,放置着几个大塑料桶,里面盛满了发酵的粮食。他们要喝酒时,就用勺子舀一些到小木桶里,倒入冷开水,过一会儿再经过过滤,黄色的酒流入碗里就能喝了。
看着酒一点儿一点儿的流到碗里,曲珍妈妈递给我一碗,我实在无法拒绝曲珍妈妈的这碗酒,我接过酒,一饮而尽,居然没有尝出滋味。
这么慈祥的妈妈怎么会在酒里下毒呢?我为自己刚才恶意的猜测惭愧。
在接过第二碗酒的时候,仔细看了看这种酒。由于是晚上,酒的颜色不太能看出来,低头慢慢的喝了一小口,酸酸的,有一点点甜味,有一股焦玉米的清香味,酒味不重。
按照门巴人的习俗,我一口气喝了三碗酒。
这是我第一次喝墨脱的黄酒,觉得门巴人自酿的黄酒很好喝。
好像上天为了成全我似的,三碗酒后,我真的倒下了。
醒来的时候以为在梦中,鼻腔里充斥着汗和霉交织的味道。记起了喝酒的事,第一个想法就是中毒了。我想坐起来,却一动也不能动,慢慢睁开眼睛,屋里已经有了淡淡的光线,发现自己被两条粗大的手臂搂抱着,看看自己:还穿着衣服,庆幸!
不敢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身边的壮汉是何许人。“不是被强迫当了压寨夫人吧?”
一直躺着,外面也没有动静,心里的疑惑和好奇开始怂恿我推醒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没有醒,翻个身又接着睡。这时,那位曲珍妈妈却走了进来,还是一脸的慈祥略带一丝的歉意,于是我知道了昨天以及几天前的故事。
在我身边躺着的就是曲珍妈妈的儿子,今年19岁,他是大峡谷的背夫,负责往县城里运送物资,前几天在汗密的木屋客栈就睡在我的旁边,也曾把手臂搭在我的身上。就在我背包离开的时候,他发现了我是女人,然后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曲珍妈妈说:“我儿子喜欢你,从看到你的时候。我们不得已灌醉了你,对不起。”她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对我说:“我儿子非要跟你走不可,他想嫁给你。”我一脸的茫然,我还不知道嫁给谁呢?
再说我根本不知道路上遇到的男人哪个是她的儿子。
嘎马,就是这个19岁男孩的名字,真正看到他是在午后的阳光里。他走到我的面前说:“我喜欢你!”一双细长的眼睛放在我眼睛的对面:多么干净的眼睛,干净的没有一点别的东西,好像什么都没有,却满眼的我。
他脸上清清淡淡的笑容带着阳光的味道,成为了我眼里始终抹不去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