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已记不得没有Discovery Center之前的生活状态了。在哪里买衣服?在哪里聚餐庆祝重要的日子?假日有什么活动?
自从有了Discovery Center之后,“拆除宾馆运动”是唯一让我忧心的事。由“家长会”和社区主妇组成的团体为了拆除宾馆,不时联合起来举行示威游行。最近一次是在去年冬天。当时我还不知道“野猴宾馆”是我生命的起点,对这个运动并不关心。现在可不同了;这个运动,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如果这个运动得逞了,包括“野猴”在内的所有宾馆拆除,改建成一幢幢崭新的老人公寓,我肯定会去图书馆找资料做炸弹,把那些老人公寓炸掉。
最近很平静,没有任何示威游行。这些宾馆也在歇业和重新装潢中屹立不倒,小镇里的居民忽略了这里,大都直奔Discovery Center。
自从一起上了宾馆后,森崎有意忽略了我,这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谜题,我完全无法理解。他不但延后早晨搭车的时间,也不再去老奶奶的店,午休时间也是和野机这些笨男生混在一起,上完补习课,他就像变魔术似的从教室里消失了。森崎没有手机,好几次打电话到家里找他,他却假装不在,故意不接电话。从此,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躲我。
如果知道为什么遭到冷落,也就罢了,但我自认没做错事。去宾馆事先征得了他的同意,而他的阳痿表现当然不能怪我。由于森崎对我不理不睬,我还一度打算散布消息,想让大家知道森崎看到女生丰满的肉体也无法勃起,后来觉得这么做受伤害的反而是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不该急着去宾馆,至少也该等到生日那天。几个星期后的庆祝生日,大概就只剩下了例行的家族聚餐吧。
这么久以来,我只和一个男生森崎交往,也从没有属于任何一个女生团体,没办法马上找到好姐妹,根本找不到一个能陪我去Discovery Center吃松饼或试用新化妆品的朋友。这些日子,我和几个女生聊了些无关痛痒的闲事后,往往独自一个人回家。
连续几天的早归,让我发现妈妈的生活作息有明显的变化。原本极力坚持不让孩子成为“钥匙儿”的妈妈,几乎每天晚归。莎琪的问题应该解决了呀,那么,妈妈应该准时4点下班,可她几乎每天都超过6点、有时甚至7点才回家。最近,我常常主动洗好米,一边听着妈妈的借口,一边帮她把买回来的现成菜装到盘子里。
小光偶尔会不像话,晚上9点、10点才回家,但一般都比我早,可他回到家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我觉得小光很快就会变得自闭没办法去上学了。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他总是散发出一股气息,说好听点是颓废,其实是阴阳怪气。
我回了家,妈妈还没回来。看鞋子,就知道小光早一步回来了,他当然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小光,来喝茶吧!”我站在小光房门外,邀请他。
“不喝!”他只简短地回答一句,房门仍然紧闭。真是阴阳怪气!
“今天可能会下雪……”我转变了话题,他还是没响应。
我冲了一杯加了许多牛奶的奶茶,独自坐在沙发上啜饮。阳台远方灰色的天空显得异常低矮。遥远的天际压着远方的山峦,棱线朦胧不清。城里的灯光像是忽然恢复了记忆,一一亮起。我猛然想起躺在“野猴宾馆”506房里作为我的“分身”小泰迪熊。只要不被清洁工或女客发现,它应该还躺在抽屉里,从缝隙窥视着外面的格子条纹窗帘和马蒂斯复制画。刹那间,我像是附身在小熊身上,眼前清楚地呈现出宾馆里的景象。
我手拿杯子,无力瘫坐在小光的房门前。
“小光!”我对着房门说话,“你不觉得妈妈最近回来得很晚吗?唉,快6点了……肚子饿不饿啊……”
“不理我吗?继续不理不睬!哼!这个足不出户的臭小子。”正当我在心里咒骂时,小光打开房门,站在我面前。真是好久不见的弟弟。
小光的身材比我印象中的还大两号,每次看到他都有这种感觉。因为,小光在我心中永远比实际小两号。
“干吗坐在这里?”小光俯身看着我,说道。
“妈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说。
“加班吧?”他没好气地回答。
“该不会是有了外遇吧?”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