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什么?字条是留给你的,不是她的家人?”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约定那晚碰面,可是她没有出现。我发现字条,就心想一定是给我的。”
等我明白她是认真的,已经走了不再出现,我便扛起背包开始步行。周一清晨,天刚破晓,镇上浓雾弥漫,空空荡荡,只有我和清洁工,还有几名疲惫的夜班工人顶着犹暗似明的寒风回家。我看见三一学院大钟上的时间,第一班渡轮正要驶离邓莱里。
最后,我躲到一处无人住宅,在巴格街边,一群臭气熏天的摇滚乐手和一个名叫凯斯·穆恩的酒鬼住在那里,藏了一堆大麻,数量多得吓人。他们算是我参加音乐会时认识的,那天谁都以为我是他们其中一人邀去的。
其中一名乐手有个妹妹住在哈内拉,她身上倒是不臭,只要她喜欢你,就会出借地址让你申请失业津贴。她非常喜欢我。我后来用她家地址申请警察学校,事实上我也确实住在那里。我拿到入学许可进入天普默受训的时候,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一直吵着要跟我结婚。
你瞧,萝西有多么可恶。我曾那样相信她,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萝西从来不玩把戏,只会张开嘴巴坦白告诉你,即使话很伤人。这也是我爱她的原因之一。
从小活在我家那种环境里,遇到一个人竟然毫不掩藏自己,对我而言简直是最难解的谜题。所以当她说“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时,我就相信了,信了二十二年。这二十多年,我和恶臭乐手的妹妹上床,和奥莉薇亚结婚,哄骗自己以戴齐为家,其实一直在等萝西·戴利推门进来。
“现在呢?”凯文问,“过了今天之后,你有什么看法?”
“别问我,萝西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了。”我说。
凯文低声说:“你知道,谢伊认为她死了,洁琪也这么想。”
“嗯,”我说,“看得出来。”我听见凯文吸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过了一会儿,他将气吐出来。我问:“怎么?”
他摇摇头。
“什么,小凯?”
“没什么。”
我等他开口。
“只是……唉,我不晓得,”他在床上不安地蠕动,“你离家出走,谢伊很痛苦。”
“因为我们感情非常好——你意思是这?”
“我知道你们成天打架,但私底下……我是说,你们还是兄弟,知道吗?”
凯文根本在胡扯(提起谢伊,我马上想到小时候有一天醒来,发现他正用铅笔想穿破我的耳膜),而且他胡扯是为了让我忘记问他原本想说什么。我确实差点就问了。我现在依然会想,当时我要是问了,结果又会是怎样。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正门喀哒一声关上,声音又轻又谨慎。谢伊进来了。
凯文和我静止不动,竖耳倾听。脚步很轻,在外头的楼梯转角暂停,接着爬完另一层阶梯,另一扇门喀哒一声,我们头上的地板开始吱吱嘎嘎。
我说:“小凯。”
凯文假装睡了。不久,他嘴巴张开,发出轻微的鼾声。
谢伊在自己屋里轻声移动许久,整栋房子才彻底寂静下来。我又等了十五分钟,方才小心翼翼坐起身子(耶稣在角落闪闪发亮,给我一个“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往窗外看。 下雨了。忠诚之地一片漆黑,只剩一盏灯光从我的头上方洒下湿黄的光线,打在圆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