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是厚葬惹的祸
说到盗墓,不得不提中国古代的丧葬习俗。中国古代盗墓的发展与丧葬习俗的演变紧密相连。
殷代以前,人们已有了希望灵魂不死的观念。殷商时期,这一观念愈加丰富和强化。当时的人们认为:死亡观念从来与生命意识分不开,魂来自于天,魄来自于地,二者离散之后,魂入天转化为神,魂会庇护后人,魄入地腐化成水归入土壤。因此,先人的魂魄得到后人的无限崇拜。这就是为什么在殷商时期,丧俗中出现坟丘的直接原因。坟丘的出现,是丧葬制度演变到殷代的第一个显著的变化。
中国人传统的思想中,“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观念根深蒂固,人们对生命的眷恋和对死亡的恐惧,使人类造就并接受了灵魂不灭的美丽神话。于是,在寻找到了自己的最终归宿——坟墓之后,人们便将其视为“新家”而大加装饰,厚葬之风愈演愈烈。一些等级较高的贵族墓葬中常常会随葬青铜礼器、玉器等随葬品。除了精美的随葬品外,大型墓葬中往往还有殉人和殉牲,有的墓中殉人多达百余人。秦始皇陵未得开掘,其中珍宝自不得知,但据《史记》载:“天下徒送诣七十馀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
汉代皇帝将天下税收总数的三分之一用来建陵,故汉陵中藏品十分丰盈。汉武帝茂陵中除无数金银珠玉外,还有鸟兽鱼鳖、牛马虎豹等“凡百九十物,尽瘗(yì)臧之”。汉陵中的藏品,可以从赤眉军盗墓时的情形窥见一斑:当年,西汉赤眉军挖掘茂陵,数以万计的义军搬运数日,但“陵中物不能减半”。武帝所穿的“金缕玉衣”(即用几千块玉片以金丝缀合而成的衣服),与别的皇帝不同,别出心裁地在玉片上又雕刻出蛟龙、凤凰、乌龟、麒麟等祥物,是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其诸侯也穿“银缕玉衣”。大贵人、长公主死时用“铜缕玉衣”。1968年,在河北满城发掘出中山靖王之墓,中山靖王刘胜夫妻都身着“金缕玉衣”。其中刘胜的玉衣长1.88米,用1 100克金线连缀2 498块大小不等的玉片制成。目前发现的汉代“金缕玉衣”就有20多套。
同样地,因未开掘而尚未得知其珍宝数量的,还有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合葬的乾陵。其陪葬墓虽早年被盗,但出土的各类文物仍达4 000多件。如章怀太子墓出土的三彩镇墓兽、官宦俑、武士俑、鞍马、骆驼等,身材高大,釉色亮丽,属唐俑精品。永泰公主、懿德太子墓中的金、铜鎏金、玉饰品,形状多式多样,雕刻非常精细。墓内还有许多壁画,内容丰富。由此,我们可以推断,乾陵的藏品是多么丰盈。
明神宗朱翊钧的定陵,其宝物数不胜数。在他的头旁,放着一顶翼善冠,是用纯金细线织成,重800余克。上有两条累丝金龙盘绕,为世所罕见的无价之宝。在皇后的4件凤冠上,缀满了金龙、翠凤、花鸟连理。其中的一顶,上有金龙12条,翠凤9只,博鬓(凤冠后面的翼,由珍珠串饰而成)3对。在龙凤之间,缀满了珠玉宝石;其中的一顶缀珍珠2 300多粒,各色宝石150多颗,可谓稀世之宝。在出土文物中,还有一种叫做“宝花”(衣带上的饰物)的珍品,上面镶嵌着“猫儿眼”、“祖母绿”等极贵重的宝石。“猫儿眼”俗称“夜明珠”,对光线的反应十分奇异,可在中央形成一条晶莹的明蓝色的光柱,像猫的眼睛一样,故又称“猫眼石”。这种宝石,自然界罕有,只产于今斯里兰卡的个别地方。据说在明代,豆粒大的一颗,就价值千金。这些嵌着拇指般大的猫眼石的宝花,令人叹为观止,其价值难以计算。另外,还有数千件金银玉瓷、木俑漆雕、成匹的绫罗绸缎,件件巧夺天工,价值连城。
在礼制社会,丧葬的等级也是有严格规定的,比如随葬棺椁的重数、随葬礼器的数量等,僭越不得,却也马虎不得。后世的人们往往利用这种礼仪制度来显示自己的地位和尊严,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攀比现象。
在清代,乾隆皇帝死后穿戴的都是宝物。生前享尽了人间的荣华,统治中国达半个世纪,祸国殃民的慈禧太后,死后仍然极尽奢侈,在她的陵墓里更有令人无法想象的富贵。据说慈禧死后,口内含着一颗荧光闪闪、百步之内可映照清楚丝丝头发的“夜明珠”,头部上首放置一个翠荷叶,脚下安放了一朵粉红色的碧玺大莲花,身着金丝串珠彩绣袍褂,头戴珍珠串成的凤冠;盖的衾被上有珍珠堆成的大朵牡丹花,手镯是用钻石镶成的1大朵菊花和6朵小梅花连缀而成。身旁放有金、红宝石、玉翠雕佛像各27尊。脚下左右两边各放翡翠西瓜一个、甜瓜两个、白菜两颗,还有宝石制成的桃、李、杏、枣200多个。尸身左旁,放着一枝玉石制成的莲花,右侧放着一枝玉雕红珊瑚树。另外还有玉石骏马8尊,玉石十八罗汉等700多件宝物。当宝物殓葬完毕后,棺内空隙又倒进4升珍珠和红、蓝宝石2 200块。这满满的一棺奇珍异宝,据当时人估计,不算皇亲国戚、王公大臣的私人奉献,仅皇家随葬品入账者,即价值白银5 000万两,其糜费之大,令世人惊叹。
正是此类为死者陪葬的光怪陆离的地下宝藏,点燃了胆大妄为者贪婪的欲火,导致本已存在的盗墓风愈演愈烈,盗墓与反盗墓之间的“阴阳之战”,便在活人与死人、地上与地下之间拉锯般展开,以至几千年起伏绵延,不绝于世。那山环水绕灵境天开的巍巍帝王之陵,那帝王之陵中闪烁不断的磷火蓝光,以及无以数计的被盗的陵墓珍宝,令世人百感交集,痛心疾首。
纵观历史,厚葬与盗墓是呈咬合发展趋势的。厚葬之风愈烈,则盗墓风潮愈高涨。也许,历代帝王将相并没有想到,他们在苦心孤诣地经营着自己未来的“极乐世界”之时,一个破坏这一世界的活动正相伴而生,而且,这种破坏是如此的猖獗,它令死者尸横于野,令生者不寒而栗。
■ 盗墓贼觊觎宝物
早在西汉中期,著名学者杨王孙就曾指出:“厚葬诚亡益于死者……或乃今日入而明日发,此真于暴骸于中野何异!”
另一位大学者刘向也说:“丘陇弥高,宫庙甚丽,发掘必速!”
东汉时的一道诏令写道:“今百姓葬送之制,竞为奢靡,生者无担石,而财力尽于坟土,伏腊无糟糠,而牲牢兼于一奠,靡破积代之业,以供朝夕之费,岂孝之意哉?有司其申明科禁,宣下郡国。”
张载在《七哀诗》中描述了汉代皇陵被盗后的惨状:“借问谁家坟,皆云汉世主……季世丧乱起,贼盗如豺狼。毁壤过一抔,便房启幽户。珠柙离玉体,珍宝见剽虏。”
这说明,古人对于厚葬的危害,早有所认识。但可惜的是,这些理智的声音在当时的世俗社会里是那么的微弱。在“事死如事生”思想的支配下,厚葬之风虽在历史的某个阶段有所回落,但其愈演愈烈之势浩浩荡荡,难以阻挡,于是出现“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的现象,也就不足为怪了。
历史上有记载的盗掘事件最早出现在2 700多年前的西周晚期,被盗的最早的著名墓葬是商朝第一代王——商汤之冢,此冢距今约3 600年。后来汤王冢又数次被盗,穴内几欲成空。据《垄上记》载,北魏天赐年间,河东人张恩又盗掘汤王墓,仅得到了些古钟盘,深觉无用,于是全部投入河中。
北宋时的陕西转运使李朝孺盗得商末名臣比干墓,据说从中盗出直径2尺多的铜盘、长3寸多的玉片等物。
周朝天子周幽王墓被西汉时的广川王刘去盗掘。据《西京杂记》载,冢“甚高壮,羡门既开,皆是石垩。拨除丈余深,乃得云母。深尺余,见百余尸,纵横相枕藉,皆不朽,惟一男子,余皆女子,或坐或卧,亦犹有立者,衣服形色,不异生人”。
春秋战国时期,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盗墓高潮出现了。《吕氏春秋·安死》说:“今有人于此,为石铭置之垄上,曰:‘此其中之物,具珠玉玩好财物宝器甚多,不可不抇,抇之必大富,世世乘车食肉。’人必相与笑之,以为大惑。世之厚葬也有似于此。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无不亡之国者,是无不抇之墓也。以耳目所闻见,齐、荆、燕尝亡矣,宋、中山已亡矣,赵、魏、韩皆亡矣,其皆故国矣。自此以上者,亡国不可胜数,是故大墓无不抇也。”当时盗墓之猖獗由此可见一斑。有关史书上有记载的被盗名墓就有晋灵公墓、齐景公墓、管仲墓、吴王阖闾墓、魏襄王墓、魏安釐(lí)王墓、魏哀王墓、赵简子墓等。
据现代考古调查所知,新中国成立前,春秋战国墓葬在现代被非正式发掘或被盗掘的比如有:
一是1923年河南新郑农民打井时发现的郑公墓。在该墓中,出土了一批重要青铜器,因非科学发掘,文物与资料自然无法全面收集保存,导致墓主与年代难以确定,研究者根据一些文物推断,此墓可能是郑国一个君王的墓。所幸的是这批青铜器大多数还存于国内。
二是1928年夏天被盗掘的洛阳金村周王墓。1928年夏天,天降大雨,导致墓坑下陷。当时正好有一个盗墓贼借住在一个瓜棚内观风避雨,正值夜半,忽闻野外有坍塌挤压声,知是“鬼神出没”,特地报喜来了。于是披上蓑衣,冒雨前往察看。未多久,即借着雷电的闪亮看清了眼前塌陷的大墓,盗墓贼复回瓜棚睡觉。待次日东方破晓,风住雨停时,盗墓贼便找了铁锹等物对着墓坑挖掘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便轻而易举地进入墓室,内藏的精美文物被洗劫一空。更为不幸的是,这批文物于民国战乱中几乎全部流散到海外,中国本土学者很难一窥真颜,只能到海外特别是美国各大博物馆一睹风采。有研究者如大陆青铜器专家李学勤等,根据一些器物的铭文推断,这些文物显然属于周王室之器,这座墓葬很可能就是周王之墓。因整个墓的资料大多分散和损毁,到底是周王朝哪一个王尚不清楚。
三是1933年被盗掘的著名的楚幽王墓。1933年,安徽寿县暴发大饥荒,一时间,人相食,死者相望,饿殍遍地,尸骨成壕。该县朱家集附近的地主、豪绅眼看社会秩序已失,天下大乱,便乘机纠集一批流氓地痞,在光天化日之下盗掘了当地叫做李三孤堆的一座古墓,盗得一大批价值连城的青铜器和上千件珍贵文物。正在盗徒们挥汗如雨地大肆盗掘之时,有恪守社会正义者,瞪着被饿得发绿的眼睛,两腿打晃,一步三摇地来到县衙报案,并通电全国报馆。事发后,报纸竞相披载,全国震动,舆论沸腾,纷纷表示要严查案情,对罪犯处以极刑。国民党地方政府迫于各方面的压力,立即出动警力进行侦办,所涉罪犯多数被抓获,盗掘文物大部分被缴获,送至省文物部门收藏(现藏安徽省博物馆),只有一些便于匿藏的小件器物未能追回。由于盗掘者胆大包天,自以为风平浪静,在盗掘中进展缓慢,加上报案及时,警方出动还算迅速,尚未将墓盗空即被迫停止,这为墓葬再次被盗埋下了伏笔。
后来兵荒马乱的年代,这座古墓也没有得到安宁。1935年,当地一些不法之徒,趁新一轮兵荒马乱之机,于月黑风高之夜,再次对这座劫后残存的墓葬进行盗掘,掘出文物数百件,全部被歹徒瓜分,未久即失散,大多数被外国人弄出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