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服装店门口停了下来,那个衣橱里立着一个新娘,很漂亮的婚纱,我一向喜欢简洁的,今天却突然对这个四处滚满了蕾丝的复杂婚纱爱不释手,我能从上面看出少女的憧憬来,又带着十分的朝气和嚣张,没来由地,我喜欢它。
“小姐,要试试吗?”“不,我已经结婚了。”她转而想推销店中其他款式的衣服给我,但看到我身上高级的名牌,只道了句,随便看看,便自顾忙去了。我百无聊赖地出了门,接到肖逸的电话,说暂时还没有定,也许能陪我迎千禧年。我想笑,可是却真的憧憬他能回来。1999 年的最后一天,他在家吃过晚饭,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断地按着遥控器,我能感受他淡淡的烦躁。六点,他还是起身,看看表说,要去医院一趟,希望能在十二点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等待,变得非常重要,我只在家坐了一个小时,看到天色全暗下来后,便又独自上了街。
晚上,冬天的风,如同刀削一般,偶尔可见一群一群的年轻人唱着歌,扯着嗓子,还微带些酒意从身边走过,他们许多人都向我吹哨,脸上洋溢着青春的肆意。
我绕着西湖走了一圈,许多人吃过年夜饭,正在这里散步。湖面到处都结着红灯笼,连一路的树上挂的都是。他们都很奇怪,我会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出来。
我又走了回去,看到窗台上一片黑暗,又觉得厌倦。
每年我都一个人迎新年,但今年的感觉,却是那么空虚和可怕,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夏沫又不在家,说是老板抓她加班,说现在的老板,怎么比过去的地主还剥削得厉害。
我跟他们提前道了新年快年。爸爸让我明天早点回家,妈妈则嘱咐我,一定要养好精神,晚上不能熬夜,到时要接待的人很多,第一年,千万不能失了脸面。
又唠叨了一番注意事项,我说等我回去再当面详谈,她比我还紧张,恨不得就过来替我招呼人倒省事。
刚挂完电话,小司的电话又进来了,不过他在哭,哭得很大声,就好像这几年的沉默全部爆发一样,我似乎能听到,哭声的背后,还有些隐约的吵架及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他只叫我过去,他说他害怕,却不说任何原因,我猜可能是林放夫妻吵架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去了朝阳别墅。这时已经近十点了,下了计程车,我拨了家里的固定电话,还是没人接。我到林放家时,正碰上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披头散发地冲出来,高跟鞋踩得很响,身上的皮草大衣,说着她的富贵,但让我看到残忍。“你是谁?!”她血盆大嘴冲我叫嚷。我后退了一步。“你又是他的第几个女人?!怎么,他口味又换了?”她在门边点了一支烟,鲜红的指甲配合着红唇,在这大年夜,显得异常地诡异。“我是小司的老师,请问你是谁?”她半信半疑地看了我半晌,显然在度量这话的真实性。“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你想进这个家门,是绝不可能的!”这时林放也“咚咚”地下楼来,将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一股脑地推了出去,
狠狠地关上门。
“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他拉着我离门远一点。我看到他脸上的抓痕和身上被撕扯的痕迹,又想到他平时正经严肃的模样,忍
不住捂嘴笑了出来。他狼狈地上楼,唤了小司下来,自己去梳洗。小司眼还红红的,显然受了颇大的惊吓。他不说我也能猜到,那个女人就是林
太太,他说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闹一回,平时除了要钱,从来就不管这个家。林家实在是太乱了,我看不过去,便整理起来。小司很开心,跟在我身后,我招呼他帮手。林放整理好时,家里已经一尘不染,漂亮极了。
“你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谁娶了你,一定很幸福。”这句话太熟,但今天听来,却不是滋味。我想到夏沫,决定与他敞开谈一谈,林家一楼,有个不小的吧台,小司说让我
尝尝他爸爸调的酒,不比五星级酒店的差,林放一笑,将袖子又卷了半截,使拿起各种颜色的酒,熟练地调着,看得我眼花缭乱。“和平佳人。”他笑颜推过一杯浅绿带白的甜酒。我抿了一口,点点头。
“有些冰,不要喝太多。”他又给小司调了一杯橄榄少年。小司与我碰杯,脸上是罕见的阳光气息。他喝了半杯,脸色通红,便倒在我怀里睡了。
“你不是有话要同我说?”林放一点也不意外,抱起小司去卧室。我有点不安,绞着手,不知道如何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