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左云先是一愣,随后笑着说:“是啊,我比牛都壮,还检查个啥。孙爷爷,我也没办法,部队要走程序,要不你帮忙走走后门,省得在这儿瞎耽误时间。”
孙军医脸色顿寒,哼了一声:“你见过有遗传性心脏病的牛吗?”
看着拂袖而去的孙爷爷,单左云哭笑不得。
孙军医是单鼎江的老战友,两个人一起参加过辽沈战役,又一起从东北打到海南岛,一路所向披靡,后来一起扛枪去了朝鲜。正如单鼎江所说,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英雄,单鼎江在枪林弹雨中练出了飞刀绝技,孙军医在无数次的战场急救中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战地急救办法。回国后单鼎江因身体原因转业,孙军医被部队送到了医学院,成为一名职业军医。孙军医也是个离不开部队的人,从部队退休后接受特警部队的邀请,成为特警部队的急救顾问。
孙军医和单鼎江是过命的老战友、多年的至交。单鼎江脾气大,身手好,打起仗来脸红得像大红枣,当尖刀排排长时战士们私下都叫他单大枣,也只有孙军医敢当面叫他的绰号。孙军医对单家的遗传性心脏病了解得一清二楚,因为单左云参军的事,他和单鼎江吵了很多次。他认为单家两辈人为祖国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单左云参军,要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给单家传宗接代。单鼎江脾气暴躁,这个时候脾气却好得出奇,说啥传宗接代啊,孩子的事让他自己拿主意。
为了这事,孙军医很长时间没登单家的门,还把单鼎江送他的老酒丢出了门。这次特警部队体检,孙军医总算找到了机会,做了一件他认为该做,单左云认为他不该做的事。
孙军医立即找到了部队首长,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首长把眉头皱成“川”字:“你是想让单左云转业?”
孙军医说:“是。”
首长闷头抽烟,半天不吭声,孙军医忽然间火了,脱了鞋子,垫在屁股下面,挡住了门,狼嗥似的吼:“你不同意我就不走了,渴死饿死我算啦!”
首长被气笑了,说:“你个老东西,怎么还耍起无赖来了?”
首长把手拍在桌上,震翻了杯子:“行啦,别说啦。这病真就治不好?我送他去北京,去国外!”
“这种病极为罕见,别说治疗,病理病因至今还没有查出个究竟,只能归类到遗传性心脏病里。”
许久,首长才长叹一声:“这倒也是个办法。”挥挥手,他同意放人。
单左云很快得到转业通知,健康原因是他离开部队的主要因素。为了这事,当了十年兵的单左云当了一回刺头,从中队闹到大队,又从大队闹到首长办公室。见了首长,他反而不闹了,身体挺得像杆枪,脸憋得通红,直勾勾看着首长,豆大的泪珠子往下掉,一句话也不说。
首长看了心疼,嘴里还骂他:“没出息,屁大点事儿还掉眼泪,耍飞刀的劲头儿哪儿去啦?一个人空手制伏五名歹徒的劲头儿也没啦?给我坐下!”
单左云不坐,身体仍挺得像杆枪,脸憋得通红,直勾勾看着首长。
首长不忍心,可还要拉下脸,他说:“这事儿没得商量,别说你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见事情没有转机,单左云只有离开,脚跨到门口,首长又把他叫住了,把他拉到怀里,拍着他的背,语重心长地说:“给你最后一个命令,去好好照顾你爷爷,满足他的所有心愿,你走吧!”
看着老泪纵横的爷爷,单左云心如刀绞,他几次欲言又止,只好不停地说:“爷爷,你没事儿,没事儿。”
单鼎江看着他,眼里既有内疚,也有不舍:“孩子,你给我准备后事吧,看到你这么有出息我也就瞑目了。闭眼之前,我还有一件事儿要托付给你。”
单鼎江当年在朝鲜时两次负伤,最后一次负伤出院后,中美双方已进入和谈的最后阶段,他被分配到战俘营做警卫排长。在交换战俘途中,一辆运载战俘的卡车发生了意外,掉进沟里,一名美军中尉在车祸中受了重伤,临死前他把一封信交到单鼎江手上,恳求他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把信亲手交给他的亲人。
单鼎江说:“他叫克雷格·史密斯,那封信就放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去美国,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给耽搁了,孟子说‘诚者,天之道也’,咱们中国军人吐口唾沫都是钉,答应他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我是不成了,你替我跑一趟吧。”
“爷爷,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