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石头,石贩们就在奇石街上一家家地转悠,开始了一天惯例的巡访。我们也从一家串到另一家,看奇石的同时,顺带把一些家长里短的消息扩散开来。
我们石贩的日子就是这么打发的,常常置家主货架上的石头于不顾,直接冲进幽暗的卧室,直扑床底,查看是否有私藏的精品。主人见怪不怪,任由石贩像土匪抄家似地翻抽屉,掀被子,我是生面孔,主人会悄悄把藏起来的好石头拿出来,单独给我看,因为给那些熟悉的石头贩子,“不得价。”
我因为没钱进货,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东张西望。不知不觉,我离开大部队,走到了公路斜坡下的一栋楼前。
这家门口摆放着一块积满灰尘的大化石。炎滩的街上,基本上家家都有一些藏石,能卖就卖。我敲门,好半天,才有个男人应门。
我望了他一眼,觉得他蛮面熟的,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我问他有什么好石头,男人一言不发地转身,估计他都懒得跟我说话,直接带我看石头了。
我跟在他后面。屋里似乎没有完全竣工,却还没看到一块石头。男人带着我往地下室走去。他在地下室的一个房间的门口停下,突然抢过我手里的包,把我推进屋去,然后把门牢牢锁上。
铁门上有个小观察窗,插闩设在门外,这不是囚笼是什么?
我被这意外惊呆了。反应过来的第一个举动,就是疯了似地拼命踢门,尖叫着:“放我出去。”
我贴着门,从小窗口看见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这个场面太吓人了。我对着小窗口尖叫,希望声音能传出去,让这栋楼的其他人听见,但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而他,居然纹丝不动。
“你放我出去。如果你想要钱,我从银行卡里提给你。”我带着哭腔恳求他。至少不要杀我灭口啊,为了包里那点钱,真不值得。我脑海中还划过一个悲怆的念头,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遇险了。这是老天爷在暗示我,我不应该吃这口饭吗?
因为恐惧,我语无伦次。他慢慢地回头。他的脸面无表情,忽然,他笑了。他一笑,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像个鬼娃玩偶。
他对着我,拼命地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在逗我玩吗?”我强作镇定,但声音颤抖。要命的是,这栋楼独门独户,我可能喊到嗓子哑都不会有人听见。何况,我如果激怒他了,说不定他就对我下毒手了。
他背对我,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天啊,果然是变态色魔。我心里后悔不迭,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走进这栋楼?
他脱下衬衫。他像个吸毒鬼,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可数。他开始脱长裤了。真令人作呕,但我又不敢转移视线,因为我担心他要取凶器来对付我。
他是一个暴露狂吗?老天,为什么要让我陷入这样的境地?我想喊,又不敢喊,怕惹恼他。我攥着拳头,准备和他决一死战。
他脱下长裤,里面是条从地摊上买来的廉价的、颜色鲜艳的、一块五一条的内裤。他没有脱下它的打算,而是穿上一件颜色混浊的裤子,披上一件颜色污浊的上衣。
老天,我明白了。我开始尖叫:“救命,救命。”
他分明是要杀人,就像屠夫杀猪,必须先换上连身的工作服,以免被污染。
他像军队里的运动员一样,立正,然后转身。这滑稽的动作更增添了诡异恐怖的色彩。
我和他的视线碰撞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深不可测,他居然向我做了个纳粹的手势。我连续不断地尖叫,他给自己喊着无声的口令,一步步走到门前,我只好退后几步。
他的脸整个都暴露在观察窗框内。我热血冲上头顶,很想冲过去给他一拳。
“放我出去。”我颤抖着说。
他摇头,盯着我的胸部。
我终于爆发了,冲过去,要给他一拳。他灵敏地把窗关上。我开始踢门,尖叫。
不知道尖叫了多久,我退后两步。
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我看到了墙上那些血红的涂鸦。浓重的恐惧让我感到窒息。毫无疑问,地下室墙壁上的画就是他画的!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就悄无声息了。他似乎飘走了。
我又开始拼命擂门,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觉得男人这张脸如此面熟了,为什么这些血红的涂鸦似曾相识。我曾在鬼楼的玻璃窗里,和这张脸对视过,他就是鬼楼里那个像鸟一样,无声无息,滑翔着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