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我的西花厅生活-采访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6)

周恩来把弟弟由拘留改为拘捕

周秉德在西安时,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让她始料不及的是,自己的父亲也被卷入这场灾难的漩涡;更让她猜不透的是,伯伯在审查父亲的报告上,亲自将“拘留”两个字改为“拘捕”。

记者:虽然你们是周恩来的亲戚,“文革”中您父亲还是未能幸免于难。据说有人检举您父亲参加了一个反革命的聚餐会,并被拘留、审查长达7年半。

追寻父亲的足迹

——采访毛泽东的儿媳邵华

采访时间 2004年4月

采访地点 北 京

采访对象 邵 华 毛泽东的二儿媳、毛岸青的夫人

采访记者 董雅丽

邵华,毛泽东的二儿媳,少年时便常常伴在毛泽东的左右。2001年,她出版了散文集《毛泽东之路——追寻父亲的足迹》,60篇文字记述着她对父亲的回忆和怀念。2004年4月,邵华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毛泽东,当他在中国革命中艰难前行时,他的家庭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6个小儿女或夭折或失散,6位至亲的人献出了生命。邵华讲述着关于这个伟人家庭的风雨往事,带我们走入毛泽东的情感世界。

童年:悲苦的记忆碎片

邵华,并不姓邵。光环之下众所周知她是毛泽东的儿媳,但鲜为人知的是毛泽东的另一个儿媳刘思齐却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更鲜为人知的是她与众不同的传奇身世。

记者:众所周知,您是毛泽东的儿媳。听说您出生在一个革命家庭,您母亲张文秋是1924年的老党员,您父亲陈振亚是平江起义跟着彭德怀上过井冈山的老红军,走过长征路,曾经被敌人炸断过一条腿……听说您在刚刚咿呀学语时,就和父母一起辗转奔波,被投进监狱,还经历了亲人离散、父亲被杀等种种刻骨铭心的痛楚……能具体谈谈您的身世吗?

邵华:我母亲参加过1919年的五四运动,后来在董必武、陈潭秋,还有恽代英这几位老师的引导下,走上了革命道路,并且也找到了革命和爱情的伴侣,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我的同母异父的姐姐刘思齐,后来改名刘松林。但不幸的是在上个世纪30年代,我姐姐的父亲和我母亲被捕入狱,我母亲没承认是共产党员,后来被营救,而我姐姐的父亲就被杀了。

以后好几年我母亲都在上海做地下党的工作,后来1937年组织安排她回延安,我母亲和我的亲生父亲陈振亚就是在去延安的途中相遇认识的。一路上他对我母亲和姐姐非常照顾,后来他们就相爱结婚了,所以我就出生在延安。当时我爸爸看到大人小孩双双平安,就给我取了个乳名——安安。后来我母亲对我爸爸说:“咱们改改传统吧,让安安随母姓,怎么样?”我爸爸说:“姓名不过是个符号,安安姓陈,或姓张,都是我陈振亚的女儿!就姓张吧,取名少华。”

我父亲在长征中负伤后,当时中央军委决定,我父亲和其他几个同志一起,经过新疆到苏联去休养、学习。结果这次新疆之行,却成了我童年最为痛苦的回忆……

一个在新疆,一个在上海,虽然天各一方,但邵华的童年与毛岸青的童年同样地悲惨。那阴暗可怖的森森高墙,那段浸透血和泪的苦难岁月,也许正是相同的体验,在冥冥中让两个饱经磨难失去亲人的革命后代走到了一起……

记者:听说毛岸英、毛岸青兄弟俩的童年特别苦,他们曾经在上海滩流浪过一段时间,靠自己在外头帮人家推黄包车,卖报纸,捡香烟头然后去卖,这样勉强度过生活。他们跟街上的流浪儿童没有什么区别。流浪中,岸青遭人毒打,头部受伤,留下了终身的病痛。岸英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坚强地面对这一切磨难……您和毛岸青同志的童年都是相当悲惨的,我们不忍心触动您最脆弱的神经,但这个话题又难以回避……

周秉德:发生这事时是1968年,当时我还在西安。我伯母就派我15岁的小妹妹秉建坐火车到西安给我送信,我妹妹来了见我就哭,然后拿出伯母的信。信中就说: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问题,一切等待审查以后的结果。要相信群众相信党,相信毛主席,最后总会有一个正确的结论。同时你们要划清界限,不管什么情况,你们要跟着党走,不能犹豫。

我觉得我父亲不可能参加什么反革命聚餐会,因为他的哥哥是咱们党的一位重要领导人,他一直很钦佩自己的兄长,怎么可能去参加反革命的聚餐会?!我不相信。但是又觉得既然有群众检举,就看有什么根据,听党的审查和结论吧!党组织这样对待他,我们只能去服从,不能去闹,不能去干涉。也没有办法干涉,只能听从组织的最后审查结果。

后来才知道是江青搞的鬼。当时我父亲跟王光美的一个哥哥王光琦,还有其他两个人他们四个在政协参加学习委员会。几个人很谈得来,就轮流坐庄到外面去吃一顿饭,打打牙祭,如此而已,没有其他政治上的活动。

记者:据说您父亲被陷害后,当时“刘少奇专案组”特别将此事的报告送谢富治和周恩来批示。周恩来将谢富治批的“拘留”改为“拘捕”。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周秉德:我想他们是在故意为难伯伯,给他出难题,好抓他的小辫子。如果他保护我父亲,那他就是包庇反革命小集团、包庇亲弟弟,就有这样的罪名了,江青他们就可以把他打倒了。所以根据当时情况我伯父不能去救我父亲,他也不可能去搞清楚问题,那就只有把我父亲拘捕起来。

后来在1982年,我伯母把我们全家召在一块开会,把这件事也给我们讲了。当时伯伯用意是好的,卫戍区把他拘捕起来,就不会被红卫兵弄去乱打乱闹,后来想想,实际上伯伯一方面顾的是大局,当然不会去包庇。另外,就是一种保护措施,把我父亲与红卫兵隔离起来。拘捕的话至少放在一个正规的一个司法单位里面,一个部队里面,有什么事你先查,但是人是安全的。红卫兵也可以去审他,但是父亲平常的生活都在卫戍区里,这样应该是更好一些,应该是更安全一些吧。

“我从没想过伯父会回不来”

周秉德当时未曾料想,就在她回到北京的时候,她的伯父周恩来实际上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但在当时,即使是作为周恩来的家里人,周秉德和其他人一样,无法确切得知一国总理的真实病情。

记者:1972年,总理积劳成疾,病倒了,一直拖到1974年夏才住进医院。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听说他住了院以后,“四人帮”控制着当时的所谓党中央,除了您伯母以外,不经中央文革批准,不许任何人去接近他。您最后一次见伯父是什么时候?

周秉德:他住院是1974年6月1号。在此之前一天,5月31号还专门把我找去吃午饭,谈了谈工作、孩子、家庭等等。谈话中告诉我,他要去住院了,以后见面机会很少了,要我注意,各方面要继续努力等等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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