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咬牙,钻进电梯,电梯飞一般地往上窜。走出电梯,是走廊,弯弯曲曲的,像迷宫。走廊里亮着灯,灯光昏沉。
我在一扇金色的铁门前站住。楼下孩子们的嘻笑声被风吹得时近时远。电铃静静地趴在铁门旁边的墙上,只要我轻轻一按,南风就会跑来开门,我就可以恶狠狠地骂她是婊子,质问她为什么要抢自己最好的朋友的老公。我甚至要给她两耳光。
“你站在我家门口发什么神经?”南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转过身,发现南风就站在我身后,穿一件白色小背心,一条紧身牛仔裤,裤腰横在胯骨上,露出纤细的腰肢。她的头发长长地披散下来,戴夸张的金色圆圈耳环。手里拎着刚买回来的早餐。
“大清早找我有什么事?”她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真不要脸,明明抢了我的老公,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我也不客气了,进了房间,问道:“你昨天是不是去了大浩公司?”
“是啊。”
“晚上还跟他一起吃饭?”
“是啊。”
“然后,他来你这儿过夜?”我全身绷得紧紧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你他妈的真恶心,怀疑我抢你的老公?跟我做了将近二十年的朋友,竟然怀疑我,不信任我。我怎么可能去抢最好的朋友的老公?何况你那老公,老娘根本瞧不上。老娘快被你气死了。妈的,真想一巴掌扇扁你这畜牲。”她的手掌骨节攥得咯咯作响。
我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
我咽了咽唾液,以缓解喉咙的干燥感,问道:“那你昨天找他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这王八蛋,我苦口婆心劝他回到你身边,不要离婚。后来知道他离婚的想法很坚定,就要他多给你一些经济上的补偿。”
“他昨晚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吃完晚饭,就跟一个小靓仔去唱卡拉OK了。”
我从南风的脸上看不出她在撒谎。我说:“南风,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急疯了,完全失去了判断力。”
“你简直跟疯狗一样,乱叫乱咬人。怪不得有人说不会叫床的女人,会在生活就乱叫。初六,你现在这个样子太糟糕了,失魂落魄,疑神疑鬼,连我看了都烦,更何况男人。这样下去,你根本不是那个第三者的对手。”
“怎么办?南风,我该怎么办?。”
“只有好好把握自己,形势才能发生逆转。”
“怎么把握?”
“向大浩表明立场,就算离开他,你也能靠自己的双脚站立成美丽的风景。”
“不行不行,一想到离婚,我脑子里就冒出自己流落街头行乞的模样。”
“其实离婚根本不是什么坏事,是喜事。离婚了,你才有机会去体验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你可以跟不同的男人约会,跟不同的男人上床,你甚至有可能很快就嫁给一个跟大浩完全不同的男人。说到底,人生如同做爱,如果老在同一张床上,跟同一个人,用同一种体位,会很烦的,会让人觉得生活单调乏味没有意义。现在好了,老天终于给了你换一种活法的机会。你应该感到欣慰,感到兴奋。”
“我现在只感觉到恐怖。”
“真没出息。”
我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门铃响起。
南风打开房门,进来的是一个手捧玫瑰花的男人。这男人追南风有好些年了,说起来他条件也不错,四十来岁,长相明朗,公务员,老婆去世多年,没有孩子。可是南风对他就是没感觉。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南风被人抛弃的消息,兴冲冲地跑来向她求婚。
他递上玫瑰花,对南风说道:“这次你可以嫁给我了吧!我不在乎你过去的一切,我也可以原谅你过去的一切。”
南风大声说道:“我过去的一切怎么了?是的,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做别人的情妇,日子过得有些混乱,但这是我的选择,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不觉得这段经历是肮脏的,是罪恶的,是需要原谅的。别以为老娘现在被男人甩了,就穷途末路,告诉你,老娘的路还长着呢!”
他说:“你已经三十六岁,就算以后的路还长着,那也是崎岖不平的路,苍凉苍白的路。”
南风说:“就算我将来的路是崎岖不平、苍凉苍白,也轮不到你来陪我走。”
他一听,像霜打的叶子那样蔫了,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蔫下去,气势汹汹地说道:“南风我告诉你,过了这座山就没有这座庙,以后你别后悔。”
“过了这座山没这座庙,但到了下一座山,有别墅。”南风说完,把这男人推了出去。
这一刻我真羡慕南风,到了这种落魄的境地,还能骄傲地活着。不像我,已经彻底被离婚这事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