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是个要脸面的人,这么吵让楼上楼下看笑话可不成,他提起衣服,“你冷静一下吧,下半辈子我们还是一起过,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你都三十九的人了,不怕人笑话!”
在燕石发直的眼神中,她的丈夫从容出门了。以前争吵就是这样,也是他们达成的共识,在一个人大发雷霆之时,另一个千万不要再火上浇油,出去躲一躲,等事情平息了,再讲道理,该认错认错,该道歉道歉。让燕石失望的是,他不会给她道歉了,就是认错也不道歉。她坏了他的好事,阻止他干好事,就算这好事很无耻、荒谬,端不上台面,因为有那么多男人在干,存在即合理,他可以为“存在”的事认一下错误,但不会为“合理”的事而罢手不干,如果她阻止他,就损害了他的利益。所以他有理由不理会她,甚至摆脱她。
从他脸上,他的反应上,燕石看到了这种逻辑 。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时他不这样,他还知道害怕,知道羞愧,懂得悔恨,跪下请求她原 谅,不原 谅就不起来。那时他说想想这一辈子的开始那段,含辛茹苦,太不容易了,今天的一切都是那时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现在好不容易混到大半辈子了,闺女大了,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不会再有了,有也不想着要了,平平淡 淡 才是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相持相扶到老吧,这就是幸福了!
明白人生、明白生活到那种层次的人又走回头路了,像吸毒的人,强制戒掉,发了誓重新生活,转了两个街,又与毒贩子接上头了,难道他真成了惯犯,心智结构已被毒品改变了?
她想追出去把他拽回来,问个清楚,不知为什么腿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胸腔里胀满了气般,顶住了喉咙,她张开嘴,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就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刚离去的空寂的门,汗流出来了,眼泪也流出来了,嘴巴里浸满了凄惶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