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1——(2)

他四十一岁了。年龄是很奇怪的东西,该干的事就像在潜意识里安了个小喇叭似的提醒着,从过了四十岁,就一再被告知要老了,肌体面临衰退,生命在走下坡路,心理频告危机,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来得及做。这让他惶惶不安,盛年而衰悲哀得令人激愤,尤其是你想要的东西都正按部就班到来的时候,人生最美好的光景都抵御不住自然规律,不免心里惴惴然,辛苦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为谁?辛苦为谁?忙啊?生活未免太不够意思,奋斗愈多报偿愈少,于是补偿和犒赏自己就成了下意识的选择。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太多钱,他属不冷不热的衙门里的中层官员,能挣多少差不多都是有数的,没有数的也不敢大捞,珍惜自己是一方面,他想稳定,稳定地再升一级,稳定地退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地过完一生。在金钱上冒险是仕途中的险招,他不赌,更不利欲熏心。官瘾,衙门里混了十八年,看透了,看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女人,年轻温润能重温幸福时光的女人,从三十九岁进“四”时突然发现一切都不值得,他要突然进入不惑的心理和身体都发疯般需要一个年轻女人的抚慰。他这样波澜不惊无任何变化地一步步滑向坟墓是可耻的,是自我厌恶的。一个老实人平安的一生?就如一只蚂蚁的死法,有谁?记得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的前世今生?他不求轰轰烈烈,只想在还走得动、下坡路还没到底时按自己的想法真实地活一次,舒服高兴一下。这是他这个一辈子没有大功大过、勤恳本分的人的唯一要求。

王若琳就是令他怦然心动的年轻女子,温柔浅笑,静若处子,鲜嫩得如同刚下树的水蜜桃,令他的心从此猫抓不已。那时她二十五岁,眼睛清澈,皮肤光滑,长发闪动着自然的光泽,好像有过不完的青春期。关键是她也对他有极大的好感,两人像干柴烈火般,好像等的就是冥冥中的那一天。直到今天,他依然对她的身体很迷恋。女孩,也会打扮自己,轻柔的锦袍和蕾丝花边下面是生机勃勃的肉体和渴望,像无鳞鱼般滑腻。年轻的身体毫不掩饰对性对抚摸的渴望,也正像他所渴望的,似一张贪吃的小嘴正等待他的喂养,这让他急切又感动。

饭后收拾好,女孩已调皮地在床上张开了身体——看他的眼神,他想要,她就如此;他累了,她就如关了闸的水龙头,变成乖乖的猫咪贴伏在他右手掌心下,如果他半夜想起来,她也会打起精神陪他疯狂一刻钟。

今天他就想要,四十出头的男人,并不像他潜意识莫名凄惶的那样,要不行了,她感觉到他还处在没有尽头的强盛中。

乳液细致地涂遍全身,腋窝下洒了香水,她摇曳多姿地到了床上。拥有多余的年轻,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只要稍加可爱一些,男人内在永恒的发动机就会被唤醒,他什么都懂得,你的笨拙也是优点。

在他二十年丰富性经?历练就的火眼金睛下,她从来不需装,决不在高人眼下玩把戏,真诚的笨拙远胜于高明的造假,露出狐狸尾巴的风险不是她能承受的。

从她身上下来,他抱着她,抚摸着她战栗不已的身体,温柔体贴地帮她平复下来。她爱他,他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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