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和洛尔卡在“血客栈”有过以下这样的交谈。一天早晨,我突然用柔和的腔调对他说:
“费德里科,我绝对有必要对你说实话关于你的实情。”
他让我说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你说完了?”
“好吧,现在轮到我了。我要告诉你我是怎么看你的。比如:你说我懒散,绝不是这么回事,其实我并不懒,我……”
他谈论自己,讲了有十分钟。
自从1936年佛朗哥占领托莱多之后(那些战斗摧毁了“血客栈”),我就不再去这座城市了,直到1961年我返回西班牙,才三地重游。莫莱诺·比亚在一篇文章中讲述了在内战初期,马德里的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支队在搜查时,在--个人的抽屉中翻出二份“托莱多团”的证书。保留着这一头衔的不幸的家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解释清楚它不是真正的贵族头衔。这件事差点送了他的命。
1963年,在俯临托莱多和塔霍河的一座山上我回答了安德烈·拉巴尔特和让尼奈·巴赞为法国电视台准备的一台节目所提出的问题,自然少不了这个经典的问题:
“您认为法国文化和西班牙文化之间有哪些关系?”
“回答很简单,”我说,“西班牙人,比如我,了解一切法国文化,而法国人,对西班牙文化则一概不知。例如这位卡里叶先生(他当时在场)。他曾是历史教授,可是直到来这里之前,直到昨天,他还以为托莱多是一种摩托车牌子。”
一天,洛尔卡在马德里邀我同刚从格拉纳达来的作曲家曼努埃尔·德·法亚一起吃午饭。费德里科向他打听他们一些的朋友的情况,得知一位叫莫尔希略的安达露西亚画家十分出色'
“几天前我还去过他家。”法亚说。
于是他讲述了下面这件事,我认为这反映出我们这些人共有的某种倾向。
莫尔希略在画室里接待了法亚。作曲家观看了画家展示给他的所有的画,并对每一幅都毫无保留地夸赞一句。而后他看到地上有一些画布面朝墙搁着,就问能不能也看看。画家说不行。那是一些他不喜欢的画,不想拿给别人看。
法亚坚持要看,画家终于被说服了。他不太情愿地翻过其中一幅画,说:
“您看,一文不值。”
法亚表示反对。他觉得画很有意思。
“不,不,”莫尔希略答道,“我喜欢总体的构想,一些细处也相当不错,不过背景不成功。”
“背景?”法亚问,一边凑近了看那幅画。
“是的,背景、天空、云彩。这些云彩一无是处,您不觉得吗?”
“确实这样。”作曲家最终同意道,“您可能有道理,也许这些云没有高出其它景物。”
“您这样认为吗?”
“是的。”
“那么您看好,”画家于是说道,“其实那些云彩正是我最喜欢的,是我近几年画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