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欢乐之地(3)

喝酒离不开吸烟。我16岁开始吸烟,到现在仍没戒。当然我每天吸烟很少超过20支。我吸什么烟呢?什么烟都吸,但主要是-西班牙黑烟草。20年前,我曾习惯于吸法国烟,特别爱吸“茨冈人”和“凯尔特人”这两个牌子的烟。

烟和酒是相映成趣的一对儿(如果酒是王后,那么烟就是国王),在一生中所有的事情面前,烟都是一个可亲的伙伴,无论幸运还是倒霉的时候,它都是一位朋友,为了表示高兴或克制痛苦都可以点上一支。无论是独自一人或有人相伴。

在任何意义上烟都是一种乐趣:从外观上(锡纸包装下的雪白的烟卷像接受检阅似地排列着,十分漂亮)、嗅觉上、味觉上……。如果有人蒙上我的眼睛,往我嘴里塞一根点燃的香烟,我肯定会拒绝吸。因为我喜欢感觉到自己衣袋里有一包烟,把它拿出来,捏一捏、试试卷烟的牢固程度,体会烟卷在唇间摩擦的感觉,用舌尖品尝烟草的味道,盯着打火机冒出火苗,然后凑上去,这会让我全身都感到一股热流。

我在大学期间就认识了一位叫多隆梭罗的人,他是生于巴斯克地区的一名西班牙工程师,是流亡在墨西哥的共和派,他死于所谓“吸烟所致”的癌症。在墨西哥我曾去医院探望他。他全身各处都插满了管子,还戴着氧气罩,而他却不时把它取下来,只是为了偷偷吸口烟。他吸烟吸到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对一直在害他性命的这种爱好至死不渝。

总之,亲爱的读者,在结束对于烟酒--坚固的友谊和丰富的幻想之父的议论之际,我愿向你们提出双重的忠告:既不要吸烟也不要喝酒,这对身体健康有害。

我还要补充一下,烟和酒后会令人愉快地伴随着性爱。按常规先酒后烟。可别指望我吐露什么色情秘密。我们这代人,特别是西班牙人在女人面前显示出一种祖传的怯懦和一种先前提到过的,可能是世上最旺盛的情欲。

欲望,也是漫长岁月中阉割式的天主教带来的结果。对一切婚外性关系的禁止(如果容忍其它关系那要感谢他们),对可能与性行为哪怕有丝毫瓜葛的图象、言辞的摒除,都促进了欲望的反常的加剧。如果无视这些禁律,欲望得以满足,那么肉体上的快感是无比的,因为它总和罪恶的秘密享受相联。无疑,一个西班牙人体会到的性快乐比中国人或爱斯基摩人要高。

我年轻的时候,在西班牙除了极少的例外,人们只知道两种可能的性生活:妓院和婚姻。当我1925年第一次到法国时,看到一男一女在街头接吻我十分惊奇,甚至有些厌恶。一个女人和男人不结婚就住在一起同样令我吃惊。这真是前所末闻的事。这些习俗在我看来是猥亵的。

从那些久远的岁月开始,发生了许多事情。最近几年我奇特地感到了性欲在逐渐减退,甚至在梦中,直至完全消失。我很高兴,我觉得自己从一个暴君的手下被解放了。如果摩菲斯特出现在我面前,提议要帮我重获所谓的男子气概,我会对他说:“不,谢谢,我不感兴趣了,不过请让我的肝和肺更强壮一些,以便我能继续喝酒和吸烟。”

我没有那种老年阳痿者所潜在的变态,我平静、毫无伤感地回忆起马德里的妓女、巴黎的妓院和纽约的“的士女郎”。我相信在巴黎除了几张塑料画之外,我只看过一部黄色影片,片名微妙地取为《凡士林修女》。一个小修女在修道院的花园中引诱园丁,而园丁却遭到一名修士的鸡奸,最后三个人纠缠在一起。

我好像还能看到那个修女的长过膝盖的黑色长筒棉袜。第28摄影棚的让·莫克莱尔把这部片子送给了我,可我把它丢了。雷乃·夏尔和我一样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我俩曾计划潜入一家儿童影院,把放映员捆起来堵住嘴,然后给广大少年儿童放映《凡士林修女》,如此的时代,如此的习俗!童年的堕落在我们看来是一种最有吸引力的反叛方式之一。当然,我们从未这么做过。

我还想讲讲几次失败的狂欢。那时我们热切希望参加一次这种狂欢聚会。一天查理·卓别林为我柑另外两位西班牙朋友在好莱坞组织了一场。从帕萨德那来了三位迷人的姑娘,可是不久三个人就开始打架了,因为她们都喜欢上了卓别林,以至最后全走了。

还有一次在洛杉矶,我的朋友乌加尔特和我邀请出演过《黄金时代》的丽娅·丽丝和她的一位女友到我家中。鲜花和香槟,一切都准备妥了,但又失败了。这两个女人呆了不到一千小时就走了。

同一时期,有一名获准去巴黎的苏联导演,他的名字我记不清了,请求我为他办一场巴黎式的纵欲狂欢。我对阿拉贡讲了这事,他问我:“那么说,我亲爱的朋友,你愿意你自己……?”这里阿拉贡以世上最微妙的方式用了一个读者可能猜到的词,而我却不能写出来。我认为,没有什么比这种难听的词汇的泛滥更可卑了,而几年来,在我们作家们的口头和作品中常有这类词汇。这种伪装的开化不过是自由的一种卑劣的冒牌货。这就是我拒斥一切无礼的性言行和言语上的风头主义的原因。

总之,对于阿拉贡的问题我断然答道:“绝不。”阿拉贡建议我放弃这场狂欢,而那个苏联人没能亮相就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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