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西决定试试看,这个叫做“烦”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电话拨通后许小西感到很意外,话筒里是个声音平缓的中年女人,对方问她有什么事,许小西问她认不认识秦画。她说:“不认识!抱歉,这是我女儿的手机,她有事出去了。”
“您女儿?”许小西明白了,猜想这个叫烦的女孩一定是某个保险公司或销售公司的推销员,因为对秦画长期骚扰,所以,她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想到这,她忙说:“抱歉,我拨错了。”不过,心存疑虑的许小西还是将这个电话号码储存在了自己的手机上。这时,张霞英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一封泪迹斑斑的遗书,摊开在许小西面前,这是秦画最后的文字,留给她妈妈的。
妈妈:
我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求您别喊醒我。
我的死,与他人无关。
人生就像一场马拉松长跑,我跑不动了,想放弃,我败下阵来了。
如果您爱我,就让我走后的生活恢复平静吧。
画儿
20多年来,许小西和秦画一路陪伴走过,可是,没有空间和距离的生活并不意味着她们对彼此了如指掌。在殡仪馆最后送别秦画时,许小西盯着秦画缝补了十几针的涂了厚厚脂粉的脸,觉得她只是戴了一个面具,而真正的秦画却躲在面具后面。
站在送别的人群里,许小西没有哭。她看到张霞英将自己的头不停地撞着墙壁,呼天抢地的。许小西的眼神有点冷,好像在看一出戏。从殡仪馆回来后,许小西在家里关了整整两天,再次开门时,她决定换一个自己,换一种活法。许小西不想自己哪一天突然死了还没尝到爱的滋味。秦画的离去,让许小西意识到:青春是孤独而惨烈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
2
“嗨,你好!我是许小西!”如果,在北京最美的季节——秋天,在某条林阴小道上,你看见一个女孩子向你一脸阳光地打招呼,不要吃惊。
如果在地铁的某节车厢里,你遇到一个白白净净沉默寡言的女孩子,简单的眼神里透着那么一点点忧伤,这个女孩子,也很有可能就是许小西。
因为,许小西有时是阳光的,有时又是忧伤的。
许小西的故乡不在北京,因为父母工作后一直生活在北京,许小西就出生在北京了。所以,很多时候,许小西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为了寻找自己的根,许小西喜欢潜入地下——北京有着许许多多类似青蛙产卵的水洼,沿着地铁口台阶走下去,往下望,黑压压的脑袋是不停涌动的蝌蚪。每每像一滴小水珠隐没在海洋一样的陌生人群里,许小西就觉得无端的快乐传遍了周身。这种隐秘的快乐就好像自己在超市选用了一款吸水性强的卫生巾,青春在释放的同时有了暂时的归宿,尽管它有时只是一片垃圾。独处有独处的快乐,拥挤有拥挤的乐趣。透过各种质地与色彩的上衣所传达出的气息、体味,如暗涌的潮水,向不设防的许小西袭来,她站立着,微闭着眼,用黑暗支配的那双眼睛俯视着簇拥于她鼻尖处的混合气味,这种似是而非的侵入,每次带给她的感受,都不一样。
在别人眼里,北京是一座特别的城市;但在许小西眼里,北京就是北京,北京再大,真正属于她的,也只是夜深人静之时躺着的那张长2米宽15米的床而已。她的每一个难眠转侧,并不能撼动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她,只是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