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丁洪亮来了，说是史建国叫人把他保出来的。她看着翕动的嘴唇，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还告诉梅芳，介民在闹着要对她进行离任审计，说她有这个那个问题。她一言不发。
初十上班，放了108个炮仗后，大家喜滋滋地互道吉利，在下基层团拜前，梅芳走进了史建国的办公室，她注意到史建国的办公室里光线很暗。史建国一脸苍白，头一根弹簧撑着似的朝她机械地点着。似乎他在这里等她已经多时。
他说，你的事开个会定一定。
梅芳说，谢谢你，我还是在乡里吧。梅芳忽然觉得史建国的面孔白得有森人，象故意涂得雪白，他笑着，笑声模糊而低沉。
梅芳走出他的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史建国正站在阳光下，嘴衔着烟斗，象旧上海帮派老大一样朝她微笑。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日后还将不断面对这个造型。她觉得，今后自己可能不大再会为不担任厂长而对史建国抱怨什么了。比如今天的会议上。现在她对着党的文件，改制，意味着她6000块钱起家的工厂即将变成夕培的私人资产。
现在这个企业，可是每年产值上亿的集团公司啊，随便哪一年，靠着这个企业，都会产生几个百万富翁，比如丁洪亮，还有夕培的小舅子得根……他们都是靠着这个企业发了家，而且依然靠着这个企业过日子。
但今后不同的是，以前这个企业是集体的，大家都可以从里面分一杯羹，谁也没有特别的想法，但现在这个企业要归一个人了，也就是原有平衡关系要打破了，就是丁洪亮，就是自己，谁还能保证自己还能从这里分到那些既得的利益呢？
可是，现在总不至于再提出回到厂里去的要求吧。
会场上人声渐渐杂了起来，有人跟梅芳打招呼了。她的思绪才转回来，回到了马上要召开的旅游会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