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的死者》第一部(5)

史建国说,你连辛店河都不晓得你不好算当地人。我没有接他的话,但突然意识到,自己与这条熟悉的陌生河流天生有着一种宿命式的联系,我早晚必然属于这里!

茫茫的雨天下,我弄不清是辛店河在等我,还是我等候了这条河已经多时。这种感觉,让我在感慨之余茫然无知。

辛店河因为不时地布满水花生而显得一望无际,让人无法准确估计水深。往往一夜之间,水面上会长满水花生。水花生也叫水葫芦,充满了永不枯竭的生命,不知疲倦地繁殖。你割得越多,它长得越快。我贪婪地盯着窗外,对它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着迷。

我们沿河行进,马上要路过日本人时代修造的那座铁路桥了。

史建国说铁路桥的栏杆上,当年挂过游击队员的脑袋。我知道这座铁路桥,但车过桥头,脖子上还是猛然一阵冰凉,一摸,颈根上竟然湿漉漉的。一抬头,猛然看见滴血的头颅扑面而来,那些无神而硕大的眼睛象鱼眼乌珠一样爆裂而出……车子在我惊异之际轰然进入隧道,车内一片静止的漆黑,车内的人突然停止了说话。

车内,这时候响起了的笃的笃的滴水声,我想总不会是桥上的那些人头还在滴血吧。脖子冰冷的感觉猛然弥漫开来,黑暗中直感到心惊肉跳。

司机小崔在隧道里开了灯,但四周却显得更黑了,我觉得汽车在这个铁路桥里走不出去似的摇摇晃晃起来。我想问小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小崔长相奇异,面孔特别长,五官也显不出什么凹凸,象一颗连皮的冬瓜。他脸无表情,神色呆板,颈根也特别长,开车的时候,头一直顶到了汽车的顶蓬上。

车内流星闪过一般,不知从那里扫过一束光亮。这时我看见了,路边上站着一个老太婆。她佝偻着身体,正朝我挥手。我无法看清她的面孔,却可以从她深如黑洞的嘴型上看出她腐烂得灿烂的笑意。我不觉扬了扬手,算作对老太婆友好的表示,心里陡然涌出了初为父母官的庄重仪式感。我想今后到工厂去,到会场去,到农民家里去,可能都要这样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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