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里的奇梦
和奇梦结缘最多的还是文学,可以说离开了奇梦,文学几乎不成其为文学。不仅从屈原到写《听说梦》的鲁迅等文学家离不开奇梦的灵感,而且以奇梦为写作对象的文学作品也数不胜数。屈原《惜诵》中写到“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航)。吾使厉神占之兮,曰:‘有志极而无旁(助)’”,这是古诗;宋玉《高唐赋》中写到“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这是赋;李白《处事如大梦》这是诗;来源和梦有关的《如梦令》是词牌名;关汉卿的《旅馆梦魂》是元曲;汤显祖“因情成梦,因梦成戏”的《临川四梦》是戏剧;到了四大名著,更是没有一个脱离了梦境。
清代学者王希廉曾经评论道:“从来传奇小说,多托言于梦,如《西厢》之草桥惊梦,《水浒》之英雄噩梦,则一梦而止,全部俱归梦境。《还魂》之因梦而死,死而复生,《紫钗》仿佛似之,而情事迥别。《南柯》《邯郸》,功名事业,俱在梦中,各有不同,各有妙处。《红楼梦》也是说梦,而立意做法,另开生面。”这些奇梦无不摇曳多姿,各具特色。其中登峰造极者当数《红楼梦》。
奇梦大典《红楼梦》。中国古典小说的最高峰是《红楼梦》,它的作者是曹雪芹(字梦阮,有“梦阮籍”之说)。这是一部“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的作品,其中夹杂了他本人和家族的惨痛经历。
他家本是汉人,但早入满族正白旗,曾祖母孙氏做过康熙帝玄烨的保姆,祖父曹寅做过玄烨的伴读和御前侍卫,“向阳花木易为春”,这是他家辉煌的原因。从曾祖曹玺任江宁织造开始,祖孙三代四人担任此职达58年之久。江宁织造是明、清都设在南京负责织造宫廷所需丝织品的机构。它原本一直是由太监主管,康熙二年(公元1663年),改由内务府派任,曹玺是第一任郎中。其子曹寅,孙曹颙、曹頫亦任此职,至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曹頫罢官止,前后60余年,其中不由曹氏任职的时间,区区不过六年。这是一个肥缺,而且也是皇帝的耳目,康熙六下江南,其中四次由曹寅负责接驾,并住在曹家。可见曹家受宠之隆,而这与雍正上台后,因卷入争夺皇位之争而站错了队后曹家被革职、抄家的凄惨结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钟鸣鼎食之家跌落三餐不继,这很像《邯郸记》里的卢生、《南柯记》里淳于棼那样梦中富贵、醒来却两手空空的情境。曹雪芹自幼经历了这种重大转折,深感世态炎凉,对封建社会有了更清醒、更深刻的认识。他虽然过着“举家食粥”的一贫如洗的艰难日子,但他愤世嫉俗、无意功名。后来曹雪芹移居北京西郊,以无比坚韧的毅力,专心致志地从事《红楼梦》的写作和修订,“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终于成书(有说120回里的后40回是高鹗所续)。乾隆二十八年(公元1763年),因他的幼子夭亡,他过度忧悲卧床不起,除夕(1764年2月12日)日逝世,享年仅40岁。
“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红楼梦》是从空空道人见到一个写有文字的曾经经历过红尘万象的石头开始,写到了荣宁二府的兴衰,以及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等女孩之间的友情、爱情,最后以“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悲剧,验证了一僧一道所谓的“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的说法。它从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开始,一共写了大大小小的梦32个之多。里面的奇梦中,有第五回的贾宝玉梦游太虚仙境,第13回的秦可卿临终托梦等,其中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之语,埋下了全书的悲剧伏笔。
《红楼梦》没有说具体是哪个朝代,这是因为当时所谓的清朝“康乾雍盛世”的“文字狱”很厉害,仅雍正一朝,大大小小的“文字狱”就有20多个,龚自珍“避席畏闻文字狱”一诗可以真实地反映当时的政治恐怖。但是,我们分明读得懂曹雪芹的满腹心酸,这不仅是借“奇梦空间”说他自家的冤屈,也是整个对封建王朝的血泪控诉。32个梦构成了一个大梦,而且这是一个没有做完的梦。在《脂砚斋》评语本的第48回有批语说:“一部书起是梦,宝玉情是梦,贾瑞淫又是梦,秦之家计长策又是梦,今做诗也是梦,一并风月宝鉴是梦中所有,故’红楼梦‘也。”《红楼梦》原本叫《石头记》,乾隆四十九年“梦觉主人”序本正式题为《红楼梦》。它的影响,今天早已跨越五湖四海,成为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