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部书外皆狗屁”——黄侃(3)

黄拜的第二个老师是刘师培。这已是黄侃进入北大时的事了。一天黄造访刘,见刘正与一学生谈话,刘对学生提出的问题敷衍搪塞,随意对付。学生离开后,黄便问刘为何不认真解答学生提问。刘说:“此子不可教也。”说完,刘大发感慨,说他感到对不起列祖列宗,他家“四世传经,不意及身而斩”,语多伤感。黄便问:“那您想要收什么样的学生呢?”刘拍着黄的肩膀说:“像你这样足矣!”黄侃听了,第二天便对刘行磕头拜师之礼,正式拜刘为师。此为北大当时一大新闻,因为其时黄侃仅比刘师培小1岁零3个月,又皆为北大教授,在学术界名气也不相上下,何况黄侃平时是极其狂傲之人,怎么会一下子谦卑地拜刘为师呢?其实,这正是黄对做学问执着的一种表现。后来,因为黄侃拜刘师培为师是磕了头的,认为普天之下拜师必磕头,不磕头,得不了真本领,所以就要求拜他为师的人也都要磕头。比如1932年春黄侃收杨伯峻为弟子时,就是磕了头的。待杨磕完头,黄侃便说:“从这时起,你是我的门生了。”他解释为什么要弟子磕头的原因时说:“我和刘申叔,本在师友之间,若和太炎一起,三人无所不谈。但一谈到经学,有我在,申叔便不开口。他和太炎师能谈经学,为什么不愿和我谈呢?我猜想到了,他要我拜他为师,才能传授经学给我。因此,在一次申叔和我的时候,我便拿了拜师贽敬,向他磕头拜师。这样一来,他便把他的经学一一传授给我。太炎师的小学胜过我,至于经学,我未必不如太炎师,或者还青出于蓝。我的学问是磕头来的,所以我收弟子,一定要他们一一行拜师礼节。”

由于得章、刘两位国学大师指导,黄侃在音韵学、文字学、训诂学上都有很深的造诣,做出了重大贡献,尤其在传统“小学”的音韵、文字、训诂方面更有卓越成就,如提出古声十九纽说,提出古音韵二十八部说,提出古音只有平入二声说,提出互训(直训)、义界(界说)、推音的概念等。他吸收前人研究成果,融会贯通,建立了自己的古声韵系统,即古音学体系。他在古音学上所取得的成就继承了自顾炎武以来的古音研究工作,使他成为清代古音学的殿后大师。作为其语言文字学着作的一部分,他还自创了几十种表谱对古代汉语进行分析。他的《文心雕龙札记》对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的研究有过很大的影响。人们把他与章太炎、刘师培并称为“国学大师”,称他与章太炎同为“乾嘉以来小学的集大成者”、“集古韵之大成者”、“传统语言文字的承前启后人”等。黄侃在经学上成就也很大。他的《汉唐玄学论》、《礼学略说》、《讲尚书通例》等着作对哲学、经学的研究也有许多创见,其《手批白文十三经》,自问世以来,已成为研究古文典籍的重要参考着作。在这方面,黄也颇为自负,他后来带出的弟子如杨伯峻、陆宗达等,均为大家。

黄侃因为学问大,加上性激口直,不容于物,表现出来便是脾气暴躁,狂狷不羁,甚至玩世不恭。据周作人回忆,大概是1908年前后在东京民报社,陈独秀找章太炎聊天,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说到湖北没有出什么大学者,章太炎也敷衍说是啊是啊。这时正在隔壁看书的湖北佬黄侃听见后不干了,大声说道“湖北固然没有学者,这不就是区区在下,安徽固然多有学者,然而也未必就是足下”,弄得客人索然扫兴而去。10年以后,黄侃、陈独秀先后均到了北大,陈独秀任文科学长,主持新文化运动,黄侃乃旧派中坚,尤其反对新派不要古文古书,并常在讲堂上攻击新派,但似乎陈、黄之间并无正面交锋。有好事者作诗咏校内名人,写陈独秀的一句是“毁孔子庙罢其祀”,写黄侃的一句是“八部书外皆狗屁”,很得陈、黄二人当时主张的要领和精神。“八部书外皆狗屁”是黄的名言,意即平生信奉8部经典,即《毛诗》、《左传》、《周礼》、《说文解字》、《广韵》、《史记》、《汉书》、《文选》,其余均可不论,更不用说白话文了。

“五四”前后,黄侃因对新文化运动很不以为然,尤其对于写白话文、作白话诗而享有大名的胡适看不顺眼,便常常与他作对。一次他对胡适说:“胡先生你口口声声说要推广白话文,我看你未必出于真心。”胡适听了不解,问道:“黄先生此话怎讲?”黄说:“如果胡先生你身体力行的话,大名就不应叫‘胡适’,而应改为‘往哪里去’才对呀!”胡适听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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