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君的喘息有些不均匀。
真的,事到如今我得跟你撂句实话,我一直都在玩儿你。你还是趁早把我忘了吧,还省得糟心。
施小君咬着嘴唇,一眼不眨地瞪着我,双眼干涩,渐渐有些发红。
我说,别这样,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好好结束,给我留点儿好念想吧,呵呵。
突然,她飞一样跑回楼里。
重重的脚步声,重重的摔门声,重重的沉寂。
看着漆黑的楼道,我的心像被无数的虫子嗑了。
后来,我去找黄韬、刘贤到“香梦”,平生第一次喝了很多白酒。
后来,听说大老胡、二老胡、郁东庆也来了,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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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春节我们哥们儿圈儿发生了三件事。
我的已经说给你了。
刘贤开始卖书,是一个很有些名号的书业连锁机构的加盟店,租了死贵的两间门市房,还进行了一下堪称奢侈的装修。尽管我们都劝他,这样干,很有可能会把卵子赔青,可他还是摽上了,说主要为自个儿藏书,把我们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这腰得多粗,敢说这么大的话?我想,可能,有个这样风雅的门脸儿,是他许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吧。
而二老胡的,和本心的想法毫不相干,他下岗了。
刘贤在办执照时,“耍了个鬼花枪”,他用的郁东庆的名字,而郁东庆已经“卖”了自己,只要不犯法,做啥都可以减免税费。刘贤和老婆都有工作,白天不可能照顾生意,就得雇人手。妥,他把二老胡再就业问题解决了。
和一个“80后”孩子闲聊,听他说过一个赤裸裸的观念,朋友的价值是啥?是看我能利用他多少。
听着心寒呐,可是又不得不承认此言比较现实的一面。
“关键时刻见真章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类怪话多的是,都挺不露骨的。说白了,还是现在孩子悟出的那点儿道道。无论装得多像君子,把哥们儿义气摆台面上使劲儿敲打,那绝对是触到个人利益了。满嘴埋怨的,即便有理,也是心里揣着朋友能给自己锦上添花的指望,结果事与愿违了,受不住。
纯“铁子”,东北民谣总结有如下几样:一起下过乡的、扛过枪的、同过窗的(也有说同过床的)、分过赃的、嫖过娼的。提炼中心要素,就是在一起办过坏事的,互相知根知底,抓着小尾巴呢,谁也别装相,真实了,就好相处了。
我的“发小儿”都是在一起偷过铁的,“卖铁能换钱,拿钱可以换好吃喝”被认为是绝对的真理,所以,我们经常在放学后及节假日,纠集在一起,翻入各个工厂的院墙。后来为节省体力,甚至直接到废品收购站下手,扔到墙外,再背到墙里去卖。
很小的时候,我和牛波涛、武宁成为朋友,就是因为我们都喜欢听相声。可是零花钱不够买磁带,我就约他们一块儿去偷铁,牛波涛放风,我和武宁做活儿。彼时,望海已经逐渐兴起城市建设,我们奔走在各工地之间,拽麻花钢,有一个工地被我们干毛了,钢筋都用8号线缠起来,上了锁。我们还气得够戗。武宁面对这个问题时,显露了他思维广阔的特点,号召我们把工人蒸饭的铁筐和里面装得满满的饭盒都卷走了。饭菜喂了牛波涛家的狼狗,差点儿把狗撑死;饭盒挨个砸扁,卖铝了,不重,还比铁值钱。
基本上,我们对武宁的崇拜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说实话,刘贤、二老胡、郁东庆三人之间过去虽然也算哥们儿,但不是特亲,自从刘贤挖了个开书店的“火坑”,领着另外俩人跳下去,这关系一下就厚了,用二老胡的话就是,好得“噔噔”的。
在一起做一件事,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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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奉京最憋屈的日子,洗衣店的老板娘拉了我一把。
这和友情不沾边儿,我认为是恩。
那也是一起做了一件事。
回到奉京,“回到”?我已经被自个儿搞糊涂了——我在奉京说“回望海”,在望海说“回奉京”。
听说,每个在外地混的,都这样。
我带了十斤干豆腐和五斤虾皮儿去老板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