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出声音来

当蓝胡子吼叫着要他的妻子受死时,她仍旧在苦苦地拖延时间,积攒能量,给予致命的一击,无论要击败的对象究竟是具有破坏性的信仰,是丈夫,是家庭,是文化的桎梏,还是她自己心中的消极力量。

她央求的方式非常富有技巧。“求求你,”她小声说,“允许我为死亡做好准备。”

“好吧。”他同意了。

于是她召唤了哥哥们前来。那么她的哥哥们象征着什么呢?他们象征的是女性精神世界中积极的、富有攻击性的推动力量,只有这股力量才能够消灭邪恶的、负面的冲动。尽管这力量在故事中以男性的形象出现,但它的本质是超越性别的,就像压在入侵者头上的大山,或是把袭击者烧成灰烬的太阳。

她跑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姐姐们在城堡院墙上眺望。她朝她们喊:“我们的哥哥们要来了吗?”而姐姐们的回答是,她们什么都没看见。在蓝胡子又一次咆哮起来,要她下到地下室受死的时候,她再一次喊:“我们的哥哥们要来了吗?”这一次,姐姐们则回答说,她们看见了一点东西,远方有一股尘烟,但那或许是尘怪在作祟,又或许是一阵旋风。

这可以说是女性精神力量逐渐高涨的全过程。她的姐姐们——更有智慧的姐姐们——在这一步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她们成了她的眼睛。她的喊声在精神世界里跨越漫长的距离,终于到达了她的哥哥们——那种英勇善战的积极力量——居住的地方。不过一开始,这积极的力量与意识之间的距离还很遥远,还不足以直接发挥作用。

女性必须要经过练习,才能唤起这种力量,这种如旋风一般的力量。旋风是这样一种存在,当它的力量凝聚起来,而不是分散开的时候,它就可以给女性带来巨大的能量。当这个存在觉醒时,她就不会再陷入沉迷状态。她会一劳永逸地击败心中的猎杀者,击败给她造成创伤、让她丧失生命激情的那种力量。钥匙为她打开了地下室的门,让她看清了事实真相,但她只有依靠姐姐们的眼睛,依靠哥哥们持剑的胳臂,才能赢得决战的胜利。

蓝胡子继续咆哮着,开始迈着沉重的脚步朝楼梯上走来。她又朝姐姐们喊道:“我们的哥哥们要来了吗?你们看见他们了吗?”这一次,姐姐们的回答是:“来了!我们看见他们了!他们已经进了城堡大门。”她的哥哥们骑着马冲进走廊,把蓝胡子逼上天台,挥舞着利剑把他砍倒,最终他的尸体成为秃鹫们的食物。

当女性从天真的迷梦中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们会获得新的力量。在“蓝胡子”的故事里,那位妹妹获得的是精神中的男性力量,这种力量为她提供支持和保护。在荣格的心理学理论里,这种力量被称为“魄”,一种混合了凡俗、本能与文化内涵的精神元素,在传说故事和梦境里,它经常以儿子、兄弟、丈夫、陌生人或是爱人的形象出现——有时也可能对她构成威胁,而这具体取决于她的精神状况。这一形象十分宝贵,因为它(他)具备一些传统教育不允许女性具备的特质,其中就包括了攻击性。

当这种异性特质足够健康的时候,就像是“蓝胡子”故事里的哥哥们一样,会给女性以爱与保护,帮助她做到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他们是她的战士,会在她追求觉醒的征程上为她而战。对于许多女性来说,正是这种异性特质搭起了内心世界与外在世界之间的桥梁。

“魄”的力量越强大,尺度越宽阔(想象它是一座桥梁),她就越容易把心中的理想和创造力以实实在在的方式表现出来;如果“魄”的力量不够,女性在灵感和想法的表达方面就会遇到障碍,总是会在实际操作中遇到问题,无法把精彩的意象展现出来。

随着哥哥们的到来,好几件事情将会发生:首先,那种强大的、毁灭性的精神力量被消灭了,无法再兴风作浪;其次,那位原本天真迷茫的姑娘擦亮了双眼,彻底清醒过来。最后,她只要发出召唤,就能得到强健的臂膀和利剑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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