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孩子成长时,我们年长者能够帮助他们沉着冷静地思考,帮助他们去爱,而不滋生仇恨。然而,如果我们一直互相残杀,如果我们无法深深地改变自己而为这世界带来秩序与和平的话,那么这些宗教的圣书和神话,又有什么价值呢?
真正的宗教教育,是帮助孩子获得明智的觉察力,能明辨瞬息即逝与真实的事物,能无私心地面对生活。在家中或在学校里,如果能思及某一严肃的问题或阅读一篇有深度、有意义的文章,来开始一天的生活,不是比喃喃地念着那些重复的字句来得有意义吗?
过去的人们以他们的野心、传统和理想为这世界带来了悲哀和破坏;也许,继之而来的人们借着正确的教育,能终止这世界的混乱,建造一个快乐的社会秩序。如果年轻人具有探究的精神,如果他们不断地寻觅一切事物——政治上、宗教上、私人或周围环境——的真理,那么身为青年将有极大的意义,而一个美好的世界便有希望了。
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好奇的,他们想要了解。然而,他们热切的探究之心由于我们权威性的断言,我们傲慢的焦躁之情,以及我们对于他们好奇心的随意漠视而变得麻木迟钝了。我们并不鼓励他们探究,因为我们害怕他们将发出的问题;我们并不培育他们的不满之情,因为我们自己已经停止找寻了。
大部分的父母和教师都害怕不满之情,因为它妨碍了各种形式的安全感,所以,他们鼓励年轻人借着安稳的职业、遗产、婚姻,以及宗教教条的慰藉来克服不满之情。年长者对于使心灵迟钝麻木的许多方法太清楚了,所以他们用自己从前接受了的权威、传统和信仰,强迫灌注于孩子的心,使得孩子也像他们一样的麻木迟钝。
惟有鼓励孩子对任何他所读的书加以质询,对种种既存的社会价值、传统、政府的形式、宗教信仰等等加以探究其真伪,教育者和父母才有希望唤醒,并维持孩子批判性的机警和敏锐的洞察力。
只要是稍微活泼的年轻人都充满了希望和不满之情,这是必然的,否则他们早已经衰老待毙了。而所谓老者,乃是那些曾一度不满,如今终于成功地熄灭了那不满的火焰,以各种方法找到了安全感和舒适的人。他们渴望自己和自己家庭的永存不朽,他们热切地希望在种种观念、关系、占有之中找到信心,所以当他们感到不满时,他们便埋首于责任、工作或任何其他的事,以便逃避那种使人骚扰不安的不满感觉。
我们年轻时,心怀不满,不仅不满意我们自己,而且对周围的事物不满。我们应该学习清晰而无偏执地去思考,使得内心不会依赖,没有恐惧。需要独立的,不是我们在彩色地图上称之为我们的国家的那一块有颜色的土地,而是作为个人的我们自己。虽然外表上我们互相依赖,然而如果在内心,我们没有求权力、求地位、求权威的渴望,那么外表上的互相依赖,便不会变为残酷或互相欺压。
我们必须了解那使我们大多数人害怕的不满之情。不满之情可能带来类似的表面混乱,然而,如果它导致——这是必然的结果——自我认识和自我牺牲,那么它将创造出一个新的社会秩序和持久的和平。随着自我牺牲而来的,即是无尽的喜悦。
不满是导致自由的途径,然而要能够不偏执地去询问,便不能有那样情绪上的消遣——它所取的形式常是政治集会、呼喊口号、寻求宗教教师或精神导师,以及种种宗教上的陶醉。这种消遣麻木了心智和情感,使人缺乏洞察力,因此很容易被周围环境和恐惧所牵制。对生活的重新了解,来自热烈燃烧的探询欲望,而非来自对于大多数人的轻易模仿。
年轻人非常容易被牧师、政客、富人或穷人所说服,而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思考。然而,正确的教育应该帮助他们留意这些影响,使他们不要像鹦鹉似地重复口号,或落入任何他们自己或别人的贪婪狡猾陷阱之中。他们不能让权威窒闷了心智和情感。跟随他人——不论这人是如何地伟大——或是依附一种使人心满意足的意识形态,都不会产生一个和平的世界。
当我们离开学校,许多人便丢下书本,好像觉得学习到此为止;有的人则受到激励,要拓广他们的思想范围,便继续念书,吸收别人说过的话,因而沉迷于知识之中。一旦知识和技术被作为成功与控制的手段而加以崇拜,那么世上便会有无情的竞争、对立,以及为了食物而永无止息的争斗。
只要成功成了我们的目标,我们便无法免除恐惧,因为成功的欲望滋生了对失败的恐惧。这就是为什么不可教导年轻人崇拜成功的原因。大多数人都寻求某种形式的成功,比如在网球场上,在事业上或在政治上。我们大家都想爬到顶上,而这种欲望在我们内心及与邻人之间造成了无止境的冲突;它导致竞争、猜忌、仇恨,而最后便是战争。
像年老的一代一样,年轻人也寻求成功和安全。虽然起初他们可能不满,然而他们不久便成为受人尊敬的人,于是害怕对社会说一声:不。他们自己的欲望之墙开始包围他们,他们便故步自封,掌握了权威。不满之情——这是探讨、寻求、了解之火——变得滞钝,而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渴望较好的职业、安稳的婚姻、飞黄腾达;所有这一切都是渴望越来越稳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