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五月(2)

5月11日,星期日,博尔德

今天是母亲节,打了一通电话给老妈。她真是一位可爱的人,不过她为了托尼·舒瓦茨在《事关紧要》里描写我的那一章而大为光火,因为托尼暗示了我对她有弗洛伊德所说的“恋母情结”。她希望这本书惨遭厄运,无人问津。除了这个心结之外,她一切安好。去年我去看望爸妈之后,他们受了我的影响,开始进健身房练举重——他们都年过七十了。我带他们加入了一间健身房,他们很喜爱这项运动。

接到迈克尔·齐默曼(MichaelZimmerman)的一篇论文,这位海德格尔学派的学者是一位杰出、机智而可亲的人。去年他在旧金山的肯·威尔伯研讨会上发表过演说,据说他是听众最喜爱的一名讲师。这篇论文的题目是《海德格尔与威尔伯谈深层生态学的局限》。迈克尔是一位杰出而富有同情心的生态学者,从他的著作《激进的生态学》就可以明显地看到这一点,同时他又能察觉大部分各种形式的“灵性生态学”的局限。

他在论文中写道:“以我之见,威尔伯成功地剖析了现代性回归浪漫主义和生态学的危机。他接纳了海德格尔在超验领域的观点,而舍弃了令海德格尔遭受政治困扰(与纳粹集团挂钩)的反现代主义者的悲情。威尔伯的超验观点更包含了那些被海德格尔或舍弃、或截取、或引用的灵性传承的重要面向。威尔伯的论点是,现代主义者及环境保护分子采取的是现代科学的物化世界观,他认为除非大自然、人类和神性的超验次元被重新发现,否则,只凭着善意去膜拜大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善果的。”

今天能读到这些东西感觉很好,然而我似乎又陷入了怀疑与悲哀。论文接着又写道:“我确信威尔伯在神性、大自然及人性的当代议论上有莫大的贡献。对现代主义者和灵性层面的深层生态学者,他特别提出了重要的建言:在生态危机之下,还有一个更深意义上的危机需要解决,那就是这些人采取的只是单一层面属于平板世界的物化本体论。威尔伯很清楚地指出,凭着一时发作而否定人生的超验论或对超世俗的向往,是不可能解决这个危机的。反之,我们必须发展出多次元(也就是整合的)、非二元对立的本体论,才能赋予那被排除已久的东西一个存在的空间。真正深刻的灵性生态学一定能认知真实界的深度次元,而不会坚持主张凭借物质的自然系统——生命之网理论——就能阐述神性的无限次元。威尔伯在深层灵性生态学的发展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非常悲哀。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想改变这个世界,机会是微乎其微的。不只是我的著作,就连那些真正在做整合工作的好友,譬如齐默曼、罗杰、弗兰西丝、托尼、杰克、墨菲以及其他人,可能都起不了什么真正的作用。外面的世界好像空空洞洞的。我虽然能完全安于这份空寂,但空寂也会把你卷入低潮中。

5月12日,星期一

一时兴起,玛西和我决定度个短假。许多年来,我一直没真正度过什么假。曼哈顿与旧金山虽然很有趣,但还是工作的地方,我一点也没得到放松。既然目前并没有真的在写作,只是进行一些资料的研读,我想休息几天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我们需要找到可以满足各项要求的地方。玛西和我都喜欢阳光、沙子与海滩,不过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离群索居独自工作的,因此我也很想在人群中挤挤撞撞。我们都喜欢文化和大自然,最好能找到一个附近有市立文化中心的地方。我不但想躺着晒太阳,也想吸一吸汽车的废气,享受人们对我吼叫的滋味。如果假期中没有被人枪杀或抢劫的可能,这个假期还有什么意思?我们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深入研究,最后决定变换一下情调,去一个非常肤浅、俗丽而又无趣的地方。

毫无质疑地,我们直奔迈阿密的南方海滩。

5月18日,星期日,南方海滩

噢!真是痛快极了,多么乱糟糟的一个地方。南方海滩可能是这辈子我们最不想来的地方,因此它也是最完美的度假胜地。

其实,南方海滩非常非常的美,它距离迈阿密海滩只有两条街远。以前它是一个破旧而荒废的区域,但是过去的十年,它有了惊人的发展,主要是因为受到上流社会权贵之士、模特儿、经纪公司和百万富豪的青睐。麦当娜在德拉诺(Delano)酒店开了一家餐厅,斯莱·史泰龙(SlyStallone)拥有一家迪斯科舞厅,迈克尔·凯恩(MichaelCaine)经营着一间啤酒屋,范思哲(Versace)坐落于滨海大道的那幢房子看起来就像是大使馆。这里有二十多间装饰艺术(ArtDeco)风格的酒店,充满着最绚丽的霓虹灯饰和最柔和的粉彩色调,看起来华丽极了。这些酒店都是面海的,海滩上的沙子没有任何会伤脚的石块或贝壳。大西洋的海水多半呈现冰冷的灰蓝色,这里的海水却是湖绿与青绿色,光是看着它,已经令我十分愉悦了。透明的海水闪耀着波光,就像本觉璀璨的装饰品,没有任何内容,只有光明的跃升。站在这地球的边缘,内心与外在世界是没有分别的。

我们住进滨海大道上最热门的骑士酒店,我只能用“酷毙了”来形容这家酒店。南方海滩上的人不是同性恋者、模特儿,就是演员,或者三者皆是。这些旅馆的附近有许多可爱的餐厅,大部分都附有露天咖啡座,你可以坐在椅子上看着半裸的躯体从身旁走过。玛西为了赶时髦,也把肚脐穿了脐环,她已经正式成为X时代的一员。我们有时到沙滩上晒太阳,有时跑进餐厅试吃一番,或是到酒吧喝几杯,到服饰店购物,简直是呆透了。我们决定每天都要干掉一瓶葡萄酒——她,红得像个三项全能的选手;我,惨白得像个娘娘腔男子。再见了“目睹”;哈罗,残酷的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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