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社会大众普遍在道德上讨厌自我沉浸(自恋),个人从小被教导要在想到自己之前先考虑别人;人们也都接受这个关怀别人的理念。我们同时被期待着要突出自己,要与众不同,要比别人优秀,而又不能承认要做到这一切只有牺牲别人。这种自相矛盾形成典型的双重束缚情境(正如巴特森〔Bateson〕所描述的那样);1也就是说,为了精神健全起见,人们必须否定、压抑或合理化这个困境。我们的文化鼓励竞争但又不愿承认成功者的代价是其他人的失败。更多的职权成为优胜者的奖励,使他们有了凌驾他人生命的权力;他们赚得比例过高的物质财富,并得到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
显而易见的,突显自己得到赞扬和许多其他物质与心理上的奖赏。然而很少人了解到,这样的注意力喂养了理想我却忽视了真实我;这跟被认识(再度被人了解)是不一样的。这些人在不被看见,不被承认的时候,内心会觉得空虚并认为自己没有价值。这个人被推崇备至,但却孤立于跟他竞争的人之外;其他人经常会嫉妒他能得到那么多的注意力。
突显自己的人,物化了自己和他人。虽然他们看起来精力十足(有时会过度活跃),但缺乏真正的活力,也常常感受不到丰富的生命力。在追求成功的过程中常常觉得紧张(他们可能解释为兴奋),或高压下的冲力(比如做一笔大生意时会发生的状况)。他们一心想着成就、权力、名声和别人的注意力,也把生活中可以满足他们所渴望的注意力和认可的人给物化了。如此一来,他们就更加依赖外在环境了,他们的自我价值完全决定于能得到他人多少认可。因为儿童在成长的过程中常常要取悦他人,所以长成后通常难以认可自己,未培养出健康的自我评价。他们遗弃了极大部分的真实我,集中精力去建构一个理想我,并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自我憎恨。他们的骄傲感在膨胀着,但是自我评价是低落的。他们驱策自己去取得更多的成就时,就陷入了自我憎恨的循环中。他们成功地发展出并且活在自己的角色里,因此得到许多注意和奖赏,这些角色通常也使他们具有权力与声望。不幸的是,他们只有在行动时和成就中才能觉得自己还不错。
高成就者是在与周遭人群(环境)的互动中形成自我重要感,由于他们可能会被遗弃,或是没能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很容易感到焦虑,也因此迷恋上了控制。越是能够在生活中控制人群和局面,他们就越感到安全,觉得自己更棒。而他们常见的家庭问题则是:只要配偶和子女情愿接受控制,他们就觉得高兴,但当其他成员逐步走向独立或自主时,他们会觉得失去控制而将其视为一种威胁。如此一来,这种高成就者的家庭就普遍存在着权力争夺。
突显自己必须要忍耐、警觉、控制、付出努力,要片刻不忘细微末节,要随时注意他人的期待。这样的人常常会情绪不宁和多愁善感,奥斯卡·王尔德(OscarWilde)将之定义为:"拥有一种情绪上的奢华,而不必付出代价。"在感情用事的时候,这个人会和经验本身脱节,在情感的体验中纠缠不清,而不是真正和实际状况有所联结。
这时,突显自己的人变得独立(independent,而非自主〔autonomous〕)和个人化(individualized,而非个体化〔individuated〕),他们仍然严重依赖外在环境,他们的自我评价也仍然依赖于别人的注意。
独立与自主
第一眼看去,独立与自主似乎是一样的,其实不然。
独立是针对独立出来的对象做出的反应,所以仍然被绑在一起。因此,独立不是真正的自由。许多高成就者是独立的,看起来是自由与有权力的,但是因为依附于他人的认可与注意力,他们仍然是受到束缚与限制的。他们独立但不自由。
当一个人自主时,他的内在有中心,不会受限于他人的批判,但是对他人的感受与关怀仍然是敏锐的。
个人化与个体化
个人化(individualizing)与个体化(individuating)虽然概念类似,但有着极大的差别。
在个人化的过程中(成为一个个人),他并未自由自在地成长,他成为一个在意他人反应的个人,是受制于他人的。所以个人化并不是真正的自我实现。
当一个人完成个体化的时候,他能自由地选择,能成为一个不受他人牵绊的人。个体化的人能从成就的限制中释放自己,进而真正地掌握生命。这样的人能深刻觉察自我与他人。我们在别的地方也讨论到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