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亲密的意蕴为"我们亲近并且相同",而独立便在于宣称"我们是分开的,并且有所不同"。显而易见,亲密与情感密合,而独立则与地位相偕。情感的要素在于对等性:人人都是同等的,每个人对其他人都有一种平等的情感。而地位的要素在于非对等性:人们并不相同,他们各自处于社会的不同阶层。
这种人际关系的双重性,在人们表达关怀和同情时便可显露出来,因为就关怀和同情而言,其真正意向基本上是模糊的。它们可以被视为平等对称的,用以表达人际间相互的关怀;也可以被视为具有高下之别的非对等性,传递互较高下的讯息。举例而言,探问失业的人是否已找到工作,或者是膝下犹虚的夫妻是否成功地有了小孩,无论这问话的真正意图为何,它们都可以作双重的阐释:来自善意的关怀,或者蓄意提醒当事人的弱点。
人际网络的对等性是构成团体的要素:当两个人追求亲密感的时候,他们所努力的是同一个目标。然而地位关系的非对等性却会导致竞争,两个人无法同时占上风,因此追求地位的人际关系是敌对的。在早期的研究中,我致力于探讨亲密与独立的互动关系,而忽略了地位的力量,以及它所隐藏的敌对本质。然而在我开始重视这股竞争的力量之后,便察觉了它的广泛性和重要性,这股力量对人们的生活有着深远的影响。
从前我对我们夫妻之间的差异感到困惑,而今一切都有了清晰的意义。有一回在一个俱乐部,女侍端来一盘看起来很糟的点心,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它送回去,后来当女侍经过并问我们觉得点心如何时,我告诉她我们不太喜欢这盘点心。她问道:"这点心有什么问题吗"我的丈夫则盯着桌面回答她:"这盘点心不新鲜。"突然间女侍猛然回嘴:"这点心是经过冷冻处理的,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冷静地直视她道:"我们只是不喜欢它。"于是她缓和了下来:"好吧!如果你们不喜欢,我把点心收回去再送点别的来给你们。"
当她离去后,我们夫妻俩相视而笑,原来方才那一幕,我们俩正以我的书为脚本,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呢!他把她的问话"这点心有什么问题吗?"视为挑衅,但是他并不喜欢争战,因此把头转开看着桌面以缓和气氛:他觉得他必须对那点心挑点问题来符合我的抱怨(他自觉必须保护我)。然而我把女侍的那句问话视为单纯的询问,我直觉的反应使她免于困窘并且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或许我和她同为女人,对彼此的态度也较能够接受吧。
我把男女间的这种差别告诉一些朋友,从这个角度来了解彼此的言行与态度,结果他们都觉得获益匪浅,许多以前深感困惑的问题皆迎刃而解。有位朋友和我分享了她的经验:她的丈夫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升迁的机会,以决定是否要另觅他职,但是他却一直拒绝去问他的老板这个问题,只是不断地在自己心里反复思索,甚至担忧失眠。这位妻子在无计可施之下,落入一种心理解释的片面想法中:"他必定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他害怕被拒绝。"然而任何人都会有某种程度的不安全感,况且她的丈夫事实上是个相当有自信的人。而她,自认为自己的不安全感并不亚于她的丈夫,但是她却能毫不犹豫地向她的上司询问类似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