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革命不只是对别的国家而言,对中国外交来说,也是如此。
外交乃国之大事。国家有兴有衰,外交随之。在国家衰落的近代,中国的外交可以称之为“衰落外交”。我们常说,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描述的就是“衰落外交”的一种情形。与“弱国无外交”这句话通常的含意不同,“衰落外交”并没有“外交无法搞好”的意思。验之于中国近代史,我们看到,几代外交家对外交精髓有着深刻而微妙的掌握。在统治集团颟顸贪黩,地方军阀死缠滥打的时代,中国尚能避免被殖民、被瓜分的命运,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外交家对外交之道的深刻把握和对外交技艺的熟练运用。比如中国人爱讲气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用这个原则处理“衰落外交”会是什么结果呢?那当然是国将不国。近代著名的外交家顾维钧根据自己的经验指出,这个原则不适合外交,外交追求的目标是如何避免“玉碎”,如何实现“瓦全”。也就是说,不是弱国无外交,而是弱国更要依靠外交来拯救。
如果说,近代的经历使中国十分熟悉“衰落外交”的话,那么,中国相对不熟悉的,应当是“崛起外交”。所谓的崛起外交,指的是如何处理国家快速崛起、力量迅速增长过程中所伴随的外交问题。
中国近来的外交活动表明,中国正经历着外交的转型。外交所处理的大多问题已经不是“衰落外交”所要处理的问题,也不是20世纪60—70年代“革命外交”所处理的问题,而是崛起中的问题。“中国制造”对全球商品市场的冲击,中国对能源、原材料的需求造成的全球价格的波动,中国军事力量增长引起的“中国威胁论”等等,对世界其他国家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外交课题。新加坡一位官员将中国的崛起比作太阳系中一颗新星的出现,其他的星球都面临着如何调整与这颗新星的关系问题。这个比喻是恰当的。比如在中美首次高层对话中,美方代表、美国副国务卿佐利克表示,美国希望帮助中国“融入世界”。这句外交辞令所传达的是什么意思呢?我想可以这样解读:美国追求的目标是与中国达成战略上的一致,换句话说,就是中国融入美国的战略框架、与美国“星球”的战略轨道协调和共容。从中国的角度看,如何调整与其他“星球”的关系,也同样是全新的外交课题。中国力量的崛起,实际上是国家利益扩展的过程。利益扩展到哪里,外交就会跟随到哪里。
中国从未有过在主权国家体系中崛起的经历。虽然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国都是世界第一强国,但是,这时的中国外交是根据“天朝中心模型”塑造的“朝贡外交”,因此不适用于主权国家体系。就此而言,“崛起外交”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但是,在世界历史的视野下看,崛起外交不仅有迹可循,而且还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和教训供后来者学习和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