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罗素·贝尔福·克拉克(11) 

1925年10月16日,克里希那穆提在纽约高谭酒店(the Gotham Hotel)给尼亚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的下一封信将从伦敦寄出,并说自己一直牵挂着他,从没忘记过他,他们彼此的爱远远超过世间其他事物,他们永远不会被分开。

然而另一场令人沮丧的事件接踵而来。从荷兰的赫伊曾(Huizen)传来消息说,那里发生了一连串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启蒙已大规模进行,同时,乔治·阿伦戴尔犹如得到天启一般,宣布辅佐世界导师的十二位门徒即将横空出世。而年届80的贝赞特夫人1925年8月在奥门明星社的营地发布了一场冗长的讲话,确认了这种说法:“如同以前一样,他将选出自己的十二门徒……他已经作出选择了。”这些门徒中有李德拜特、贝赞特、阿伦戴尔、吉纳拉迦达沙、艾米莉女士,等等。

“门徒事件是最后一根稻草,”克里希那穆提说,“我根本不相信。我很痛心地看着神圣事业被拖进泥沼。”

你们当中那些仍然在犹豫的人,那些满怀悲哀与痛苦、焦虑与遗憾的人,读书、上课,学习系统化的理论——那里有各种仪式,也有各种限制。但是对满心渴望自由的人而言,学校是不存在的。

——《明星月刊》,1924年

当克里希那穆提一行人于10月23日抵达英国时,艾米莉女士忠实地守候在普利茅斯。她受到了“雪崩一样的嘲讽奚落”。克里希那穆提批评所有关于启蒙、阿罗汉和门徒的声明,谴责原本伟大的神圣事情被搞得低俗而荒谬。但是出于对贝赞特夫人的敬爱,他没有公开说出来。

克里希那穆提在伦敦给尼亚写信,说他又一次成为人们阿谀奉承的焦点,与那些自命不凡又爱唱高调的人相处也让他很厌烦。

不久,这支队伍扩充到了15人,包括贝赞特夫人、乔治·阿伦戴尔及其夫人,詹姆斯·卫奇伍德、艾米莉女士、罗萨琳德、拉加戈帕尔、湿婆饶,以及其他在霍尔木兹海峡(Ormuz)登船前往印度参加50周年大会的成员。11月9日,在从那不勒斯(Naples)去往塞得港(Port Said)的海上,克里希那穆提又给他弟弟写信,希望他们能在一起。他说,过去是一场噩梦,但未来将是一场“美梦”,并且又一次激励尼亚早日康复,在信的结尾说他会在第二天到达塞得港时把信寄出去。

但是在抵达港口之后,他接到一封令人忧心忡忡的电报,说尼亚得了流感。不久又传来一封不祥的电报:“感冒加重,看来是回天乏术了。”

1909年,当光辉之门刚刚向这个平凡的印度男孩敞开时,他就提出如果尼亚不在身边,他便拒绝接受任何训练和教育,或以任何方式为自己的新角色作准备。儿时与弟弟的手足亲情血浓于水,而且在经过这些年之后,感情越发深厚。

昔日的男孩此时已步入而立之年,时光飞逝,他的挚爱之人纷纷离他而去。先是他的母亲在他10岁时去世;然后是他被带离印度文化,作为一个英国人被抚养长大,因此打破了种姓制度,而与父亲日渐疏远;他的母语泰卢固语也因为疏于使用而被遗忘。现在,最后的一丝联系也将被打破。1925年11月13日夜,船进入苏伊士运河时,经历了一场剧烈的雷暴。与此同时,一封电报送到贝赞特夫人手上,通告了尼亚的死亡。所有的梦都碎了。她到克里希那穆提的船舱,告诉他这个消息。克里希那穆提现在孑然一身,失去了与往昔的所有联系,失去了与家族的所有联系。他不敢相信,悲痛欲绝,恸哭不止,用泰卢固语不停地呼喊着尼亚的名字。

与他住同一间船舱的湿婆饶写道:“这个消息把他彻底击垮了;还不止这些,他的全部人生理念——他一直笃信不已的、贝赞特夫人与李德拜特先生为他勾画的、有尼亚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未来——彻底坍塌了。随后的十天里,他不停哭泣,呼喊着尼亚……我们看着他一天天心碎,幻灭。”然后,慢慢地,通过无限努力,他变了,已准备好面对没有尼亚的生活。

与弟弟一起生活的愉悦梦境结束了。梦里两人在一起,互相看着彼此做事,一起旅行,谈天,讲笑话,玩耍……所有这些点点滴滴汇集成为一场幸福快乐的生活。

……沉默对我俩而言是一种特殊的快乐,我们很容易了解对方的想法和感受。我不会忘记我俩偶尔有过的争端,虽然彼此都不会做得太过分,而且几分钟过后就和好了。我们以前经常唱恢谐歌曲,或者在场合需要的时候一起唱诵。我们喜欢同一片云,同一棵树,同一首曲子。我们虽然脾气秉性不同,但生活乐趣盎然。

……旧梦几逝,新梦丛生,如同一株花朵顶破坚硬的泥土。一种新的生活降临,一种更伟大的意识正在展开。

……一股新鲜的力量,孕育于痛苦之中,在血管里搏动;一种崭新的慈悲和理解从过去的痛苦中诞生,这是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希望减少他人的痛苦,如果他们必须经历痛苦,就希望他们昂首以对、泰然承受。我已经流过泪了,但我不想其他人流泪;但如果他们流泪,我现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明星月刊》,1926年1月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