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桑迪而言,她对迷你杜宾犬的喜爱或许起因于她的女儿。那次索尼娅天真而匆忙地从一个自称是养狗人的手中买下了一只小狗。可是实际上这个人经营着一家小狗育种场。当桑迪和女儿去领她们的小狗时,她们感觉自己所看到的场景只有在那些偷拍镜头中才看到过-动物们刺耳地喊叫着,极度渴望和人类的接触。用来交配的母狗被关在改造过的鸡笼里。关在笼子里的狗狗的排泄物堆在他们的脚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为了清理方便,笼子底部是铁丝做的,它们永远迈着八字步用脚掌走来走去。这种工厂式的养狗方式仿佛一场浩劫,已经远远超过了桑迪的承受能力。但是看到女儿索尼娅的表情因为困窘和难过变得很痛苦,她决定帮助索尼娅拯救其中一只狗,即使这意味着她们必须同自己的愧疚感作斗争,因为她们不能解救更多的狗。
“它看上去不怎么像一只迷你杜宾犬。”索尼娅说。
桑迪同意女儿的说法。这只狗的脑袋好像吉娃娃一样呈半圆形。但那并不重要。在这只后来被称为布鲁诺的狗的体内,或许燃烧着一星半点墨西哥的火焰。但是在它的内心深处,真正有意义的就是它是一只迷你杜宾犬。
* * * * *
桑迪的孩子依次离开她:她的两个孩子,还有那些宠物。索尼娅遇到了戴维,他们喜结连理,并打算在百慕大岛上开始新的生活。杰米也离开家去上了大学。巧合的是,桑迪收养的那些猫猫狗狗也渐渐老去,离开了他们。桑迪和简成了空巢老人。
有那么一阵子这种情况看起来合情合理。桑迪和简非常忙碌,他们各自的工作也都无法让他们在家待很长时间。但是,桑迪似乎仍然很不习惯没有动物的陪伴。她怀念同猫猫狗狗交谈的那种舒适和乐趣。对于她而言,拯救那些流浪的动物是她生命中平凡但却重要的一部分。简单地说,这令桑迪觉得颇有人情味。或许一个动物能够给予人的最重要的礼物便是时刻提醒自己我们是谁。奇怪的是,那些动物从来没有主动寻求过桑迪的帮助,从她第一次救助开始便是如此。桑迪从未刻意去寻找那些生病或者被遗弃的动物。从来没有过什么计划,它们就那么出现了。
桑迪开始想,如果动物没有主动寻求她的帮助,那么她是否需要主动伸出援手呢?或许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它们现在不再来向她求助了呢?
尽管她是用钱买下那只名为布鲁诺的小狗,但是她却感到,她和女儿索尼娅是在回应它的求助。
想要再养一只狗的想法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而且越来越清晰,桑迪希望她能够实现这个想法。当最终索尼娅买了一只名为奥丁的真正的迷你杜宾犬的时候(每次给宠物起名字的时候,简就会大展身手),桑迪意识到尽管她为女儿感到激动,但是私底下她是很嫉妒的。桑迪开始渴望自己也能够拥有一只迷你杜宾狗。
桑迪50岁的生日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能让她想拥有一只小狗的愿望成为现实。实际上,很多读者一定会由衷地为桑迪感到高兴,因为最终她能够说了算,买一只她自己的小狗,让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但是大家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要记住,桑迪的童年受到了母亲极大的压制。也许那种疤痕已经变浅,但是却难以隐藏。对于你我都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桑迪的那些疤痕会加以抑制和阻挠。从小到大,桑迪已经接受了她自己永远不值得别人关注的这种想法。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她所做的事情不值得得到奖赏。为她自己买一只小狗简直就像是一种放纵,她总是觉得那样做的话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儿,好像自己有些自私。但是如果有一只小狗作为礼物自己找到桑迪的话……小心地给出各种想要一只小狗的暗示和建议,这是桑迪能够允许自己做到的最大限度。在她的生日到来的前几个月,桑迪变得无比兴奋。随着日子的临近,索尼娅和简已经背着桑迪偷偷交换了好几封邮件,也悄悄打了好几次电话讨论礼物的问题。
桑迪生日的前一晚,索尼娅打电话给她。
“我早上先去接您。一切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