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那片耻辱之地(1)

下了车,慧婉顿时有了这样一种想法:善佑说不定正在公寓前等着自己。她尽力克制着不朝公寓大门方向看去。与其说这是因为慧婉怕希望瞬间幻灭,不如说她更愿意体验这样的不安与不确定。尽管心情还是如以往般沉重,可慧婉还是下意识地“扑哧”笑出了声。时至今日,还对这样的事有所期待,甚至是感到失望,这着实让慧婉困惑不已。

出租车走后,她弯下腰,擦拭起粘在皮鞋上的泥土来。接着,她慢慢抬起头。公寓前的广场四周被钠光灯照亮,和往常一样,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是静静停放着一排排的汽车。不知不觉间,慧婉再次笑了起来。笑声过后,她感到浑身都瘫软了下去。每当下车路过广场,她仿佛都在期盼着什么。

慧婉提了提挎在肩上的包,迈着疲惫的步伐朝公寓方向走去。活动是在12点过后结束的。正如事先预料的那样,善佑果然参加了。也许是因为颁奖典礼的缘故,善佑身着一件许久都未穿过的藏青色西服。慧婉走进活动所在的咖啡厅,发现善佑正和身旁的一位女诗人聊得正酣。善佑的头发像是刚洗过不久,柔软地搭在耳际,偶尔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飘扬,这与他平日一贯邋遢的形象全然不同,看上去颇为整洁体面。再度见到善佑,慧婉显然很高兴,可善佑始终未把目光转向自己。慧婉开始喝起酒来,内心却一直在埋怨:今天这样热闹的场合,至少也该和自己打个照面吧。哪怕以同事的关系也好,最起码也该给自己一个微笑吧。片刻,善佑像是对身边的人说了什么,说完女诗人竟咯咯大笑起来。直到这时,善佑才把视线投向慧婉,然而慧婉已无法再报以微笑了。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善佑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旁一直和他聊天的女诗人也跟着站起身。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都还是姑娘、小伙儿的,没结婚就饶了他们吧。”

周遭传来一片喧闹的笑声。

现在离开不免有些尴尬,慧婉选择继续留在位子上。她怎么都无法接受“姑娘、小伙儿”这样的说法。女诗人扎着长长的辫子,活脱像个农村女人。慧婉突然想起来,她的年纪都有二十七了,或许还曾在善佑的出版社出过诗集。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听善佑亲口说过,有一阵子女诗人一直给他打电话。

背叛感率先侵袭而来。倒不是因为他和女诗人在一起的缘故。为了见善佑一面,慧婉这才鼓起勇气跑来这里,可善佑却处处躲避着自己。慧婉顿时觉得自己很可笑。

走进公寓大门,慧婉取下包,开始在里面找起钥匙来。包里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得如同慧婉的头发一般。她的手伸进黑暗中,凭借着指尖的触感,在书、口红和香烟盒间摸索起来。钥匙静静躺在包的最深处,磁铁做成的钥匙依旧不听使唤。当慧婉把钥匙插进门锁里左旋右转时,心想明天一定要把它换掉。每当这时候,慧婉就会狠下决心,可过后她又觉得无所谓,因而懒得去付诸行动。

灯一开,被寂静包裹着的客厅顿时明亮起来。慧婉把包一扔,瘫坐在沙发上。和客厅相通的厨房里,待洗的锅碗杯筷胡乱堆放在一个角落:汤锅里剩着干透的面条,石锅里前天煮的酱汤一口未动,现在已经坏得有了味,此外还有一大堆酒杯、水杯、咖啡杯,以及不成对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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