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和突然说了一句:“我那上诉材料不知道寄到了没有?”看来刚才这小子心思也没闲着。在这之前,他一直半死不活地靠墙上眯着眼,拿舌头尖往外顶唾沫泡玩呢。
我顺嘴搭音道:“都快寄到南非了。”
于得水哼唧了两声,很不满意地说:“还他妈不放我下队呀,什么玩意呢?”
“多晚等你头顶也长了疮,就下队了。”刘金钟取笑他。
“操,我又不是骨头,你老咬我干吗?”
“我看你像骨头。”刘金钟没听出于得水在骂他,还跟着往套里铆劲钻呢。
于得水占了嘴上便宜,得意地乐起来。
“他骂你是狗呢。”侯爷拆穿于得水道。
“操,玩我?”刘金钟一横腿,用脚镣“吭”地撞了一下于得水的踝子骨,于得水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抱住了脚腕子。隔了一会,于得水的踝子骨青起一个疙瘩来,于得水碎着嘴子骂,刘金钟只是笑,也不理他。
转天于得水就转去了W监狱,出门的时候还有些踮脚,金鱼眼笑着说:“应该再弄狠点,瘸了他才好,这样刘金钟死了以后,就老有人惦记了。”
于得水崴崴拉拉出了门,突然冲正在白话的金鱼眼“呸”地一声,金鱼眼大出意料,腾地站起来:“嗨我操你活妈的呀,你要疯?”
一脸不屑的于得水被值班的穆管推了一把:“快走!临走还不老实!”
在金鱼眼腾飞起来的三丈怒火的照耀下,于得水得意洋洋地走了。
“嘿!他妈的整个一活怪鸟啊!”金鱼眼还立在铺上,红彤彤一副愤怒的报警脸儿,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豹崽先笑岔了气,好不容易忍下来,赞叹道:“怪鸟,典型的怪鸟!”
过了没有半个钟头,豹崽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法院又给他们送判决来了,这次倒是急速麻利快。断断续续,号筒里响了足有半个小时的链子声,豹崽第一个给挂着回来了。这次不仅没摘链儿,比抗诉前还多挂了一个,就是在接判决后叫嚣操法官妈妈,说“有种连我也枪毙”的那位二五零,原来是死缓二,这下好,满足心愿了。
于得水的怪鸟事件马上被抛开了,号房一时成了蜂窝,乱蝇似的议论开豹崽的案子,觉得意外,先前都以为检察院抗诉是嫌判得重了呢。
“乱弹琴,乱弹琴,团伙犯罪是重了点,大案不就几个抢劫嘛,拿双管猎枪打酒店玻璃那次也没伤着人,其他不就剩强奸、敲诈、打流氓架了吗?就至于一家伙挂七个?”金鱼眼居高临下,有些义愤填膺。我看侯爷无声地冷笑一下,把眼皮拉上了。常博捅我一下:“重点儿了吧。”我说:“可能有点,我也不太懂法的。”
豹崽落个猫药尿泡空欢喜,受的打击不小,坐在那听大伙议论,沉个脸蛋子一言不发。乐乐拍拍豹崽的肩膀,挨身坐下,也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干亲进门
豹崽挂了链儿回来,像徐庶先生进了曹营,一直默默没声儿。小不点和丰富蹲脚底下给他缠镣子时,他也就那么紧着嘴巴,若有所思地望着。
缠好了,豹崽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笑笑:“挺好。”
乐乐递了支点好的烟给他,豹崽接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徐缓地吐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金哥,说心里话,谁想死?没一个打心眼里想死的,这跟怕死不怕死是两码事。别以为兄弟打蔫了,就是怕啦。”
“哪的话,豹崽你别埋汰自己。”金鱼眼尴尬地捧他。
豹崽没掸他的话茬,接着说自己的:“……我是觉得不值啊,人家侯爷为嘛笑呵呵,人家刘金钟为嘛不当回事?他们值得啊!案子值,分量也足啊,怎么算怎么不亏。我这算什么?是,我那些撂桌面上没撂桌面上的事全摞起来,把老百姓祸害苦啦,判个死刑一点不冤。问题是那都什么屁事啊,要死我也得死得轰轰烈烈,像侯爷那样,像张君那样,像石家庄爆炸案那哥们儿一样也行啊,将来道上提起来,也叫个事啊,也留个号呀,现在……我呸!想起来就窝囊,堵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