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子给姜小娄帮忙时,老筢子在一旁不时指点一下,姜小娄也没反感,事后跟老筢子也开始过话,老筢子大度地说:“啥事过去就过去了,别记毒,都是老爷们嘛。”一老一少笑泯恩仇。
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姜小娄正无聊地溜达着,老筢子跟缸子说:“那些老犯儿多油啊,象那镣子鼓捣两下就开了,根本锁不住人家。”
老筢子的音量拿捏得适度,刚好够旁边的姜小娄听到。姜小娄果然来了精神儿,问老筢子怎么开链儿。老筢子紧张兮兮地摆手,说我可不弄那玩意啊,本来就已经打上教唆了。缸子说开锁你老本行嘛。老筢子说那是,什么锁到我手里都跟一团泥似的,怎么捏巴怎么是。姜小娄兴致盎然地说老筢子你给我来来,来来吧。老筢子说什么也不干,最后姜小娄气鼓鼓地说一句“牛逼啥?”转身进屋了。
阿英赶紧起来趴窗户窥探,然后兴奋地向我们汇报:“找铁丝呢,拆笤帚呢。”
缸子和老筢子相视一笑:“糠货。”
我说缸子你们又使什么坏门儿呢?
缸子说你就等着瞧好吧。然后凑我耳朵边上嘀咕:“想法把这小子从号里弄走啊。”我没说什么,心想姜小娄这块料要真的走了,我会感觉轻松不少呢,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默认了他们的阴谋。
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吧,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哈哈,你个老逼,不管我?有啥呀!”伴随着一阵喜悦的铁镣声,姜小娄唱着跑调的“啥事都难不倒”蹦达出来。镣子的一头还套在脚踝上,另一头却赫然拎在手中!
缸子咋呼道:“你把锁给捅开啦,本事大啦!”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比基多耳!”
“你削耳赛基!”缸子笑着反击。
我说姜小娄你小心点,让“帽花”一眼打上可不是好玩的,姜小娄说只要你们不给我上眼药就行了。
我问缸子想给人家姜小娄下什么绊子,缸子说其实是逗他玩呢,没想到他还真给弄开了,往后让管教知道了,吃了还是兜着就是他自己的事了。然后缸子诡秘地对我说:“你是安全员,这事你还得多个心眼,卢管要是知道了,你也跑不了啊。”
我笑笑,没有说话。缸子的意思我明白,我要自保,就只有选择两条路,一是马上制止姜小娄继续违纪,二是积极举报。举报的事我做不出来,劝姜小娄好自为之大概会有效果,他还不至于混蛋到不知好歹,但从根本上杜绝他的显示心却不太可能,姜小娄开镣子,最主要的追求不是“自由”,而是向大家显示他有多厉害,显示他具有和管教对抗的无与伦比的智慧和勇气。
其实我挺同情这孩子的,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象缸子他们背后给他下的结论一样:说流氓不流氓,说傻逼不傻逼。缸子说:姜小娄这样的,到劳改队里,叫“怪鸟”。
由于近来号里表现不佳,工作负责的卢管开始找我们谈心。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我。
卢管开门时,姜小娄的脚链儿还开着一头,当时吓得他脸儿都跑色了,抱腿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象只冬眠的蛤蟆。
在拘押室门外不远处有个临时值班室,卢管挺和蔼地让我坐下。先聊了两句家常,我得到暗示,明白家里已经针对我的事情做了不少“工作”,并且通过关系直接找过他,希望得到关照。我心里变得很塌实了。
然后开始谈号里的事,卢管说:“你跟他们不一样,那都是些啥人啊,狗烂儿!狐臭儿!让你管号儿是我的一个实验,我一直不满意流氓管理流氓那一套作风,到这里还轮上他们牛啦?你最近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