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小耶稣基督(19)

壁炉下的火持续闷烧着--可能是木头长时间受潮,不然就是好几个小时没有翻动里面的煤炭。壁炉架上放着一张婴儿床,旁边布置着廉价、油漆过的木头动物。一头三只脚的牛,几乎和玛丽·贝丝·白尔的那只牛一样莫名其妙,一旁还有只体积只有牛的一半、一脸凶相的鸡,比例上倒有些像芭比·维京的斑鸠。圣母玛利亚那张肉色漆的脸庞上,眼睛被凿挖了一个洞,她显然是瞎了眼,那模样看上去怪恐怖的,因此米尼家某一个人体贴地将她的脸转开,不让她盯着小耶稣基督的摇篮--没错,那儿真的有一个摇篮。而约瑟少了一只手--或许是在嫉妒怒火之下,他自己割断的。他脸上带着阴郁的表情,仿佛壁炉里的烟火不但在壁炉架上熏出一层煤灰,也熏坏了约瑟的心情。有一个天使的竖琴坏了,而另一个嘴巴张成“O”形的天使,很容易被想象成哀悼者的哭号,而不是愉悦的歌唱。

但是摇篮有一个最不祥的讯息,小耶稣基督不见了。摇篮里空无一物--这就是为什么圣母玛利亚那张残缺的脸望向别处。为什么小天使摔坏了他的竖琴,而另一个天使又悲伤地哀号?为什么约瑟断了一只手,而牛少了一条腿?小耶稣基督不见了--是被绑架,还是逃跑了。崇拜的最重要目标竟然在传统的组合中缺席。

欧文的房间看起来整齐多了,也整理得更有条不紊。但是仍然找不到一样可以代表圣诞节的东西--除了我妈的模特假人身上那件大红色的洋装,我知道模特假人一年四季只有这件衣服可穿。

模特假人放在欧文床头旁边--比起原来放在我妈房间床边的位置,它更接近欧文的床。我很快便明白,晚上欧文躺在床上时,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摸到那熟悉的身影。

“不要盯着模特假人,”他警告我,“这样对你不好。”

但显然对他是很好的--因为模特假人在那里,就站在他的身旁。

棒球卡,曾经有许多许多排列在欧文的房间,现在却没看见--我很确定它们并未消失,只不过看不见罢了。房里也不见那个棒球--虽然我很确定那杀人的棒球就在这房间里。我的犰狳爪子肯定也在这里,但是也没看见。至于摇篮里被偷走的小耶稣基督,我相信就在欧文房间的某个角落,或许和波特的保险套放在一起。保险套是欧文带回家的,不过,保险套和也和犰狳爪子、被绑架的小耶稣和杀死我妈的工具棒球一样,不见踪影。

这房间无法让访客久留。我们停留在米尼家的时间通常很短暂,有时只是陪欧文回家换衣服,因为在圣诞假期里,他留在我家过夜的时间多过住在他自己家里。

米尼太太从来不跟我说话,当我走进他们家时,她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欧文特地向他母亲报告我的到来,或是告诉她他回来了。但米尼先生总是很亲切。我不能说他是个很快乐的人,甚至不是热情,他也不是那种会和你谈天说地的人,但是我可以感觉他有一种谨慎的幽默。“喔,是强尼·惠尔莱特!”他会这么说,好像很惊讶我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或是好多年没见到我似的。或许这就是他巧妙的方式,让米尼太太知道我的出现,但是米尼太太对她丈夫的招呼全然无动于衷;她依然维持原来的姿势,半对着窗户,也半对着我们。不过,有时候她也会有些变化,她会凝视着炉火,然而她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曾促使她添加木头或煤炭,或许她喜欢看烟气而不喜欢看火焰吧!

有一天,当米尼先生特别觉得应该多聊几句时,他会说:“喔,是强尼·惠尔莱特!圣诞宗教剧排练得怎样啦?”

“欧文是宗教剧的主角。”我说。话才说出口,我立刻被欧文的小拳头从背后捶了一记。

“你从来没说过你是主角。”米尼先生对欧文说。

“他是小耶稣基督,”我说,“我只是扮演老约瑟。”

“小耶稣基督?”米尼先生问,“欧文,我以为你演的是天使。”

“今年不是了,”欧文说,“走吧,我们得走了。”他说,还扯着我的衬衫后背催促着。

“你扮演小耶稣基督?”他的父亲又问。

“只有我能够躺进摇篮里。”欧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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