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克太太偶尔难免会在回到教室时撞见被高举在半空中的欧文。她对我们的教导一向和圣经有关--“要非常努力地思考……”她或许以为,我们通过共同努力思考的重要行动,成功地让欧文轻轻飘浮在半空中。她但非有点脑子,就会察觉正向天堂接近的欧文,正是让我们努力思考的直接结果。
但是沃克太太的反应总是一成不变--粗鲁、没有想象力且难以置信的愚蠢。“欧文!”她会大声斥喝,“欧文·米尼,回到你的位子上!你立刻从上面下来!”
如果沃克太太笨到相信欧文自己会飘在半空中,她怎么能教我们圣经呢?
欧文总是保持着尊严,他从来不告状:“是他们!他们老是这么对我!他们把我抓起来,害我身上的钱掉了一地,棒球卡也都弄散了--而且我向他们苦苦哀求,他们也不会放我下来。你以为呢?难道是我自己‘飞到’半空中吗?”
即使欧文会对我们发牢骚,他也从不会打我们的小报告。他偶尔会很顺从地被大家举在半空中,每当沃克太太斥责他行为幼稚时,他总是保持沉默。他绝不会告发我们。欧文不是一个叛徒。就像圣经中许多生动的故事,欧文·米尼让我们知道什么是殉教者。
其实我们并没有恶意。虽然我们会把最隆重的恶作剧留到主日学那天,不过平常也会抓他来玩玩,一切随心所欲。有一次,不知是谁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挂在小学礼堂的衣帽架上;即使是那时候,即使在那个地方,欧文也丝毫没有挣扎。他静静地挂在那儿,等待别人将他从衣帽架上取下放回地面。有一次,上完体育课,有人把他挂在置物箱内的钩子上,而且还关上门。“不好玩!不好玩!”他大叫,不停地喊叫,直到外面有人同意他的话,才解开他像弹弓一样大小的吊裤带,解救他下来。
我怎么会知道欧文竟是一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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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从头说起,我是惠尔莱特--这是我的姓,惠尔莱特家族在我们镇上颇有地位;而惠尔莱特家族对米尼家族一向瞧不上眼。我们是女人当家的家族,因为我外公很年轻就过世,留下我外婆独撑家业,但也经营得相当成功。我是约翰·亚当斯 的后裔,是我外婆那一边的血统(她的娘家姓贝兹,当年乘坐“五月花号”轮船来到美国新大陆),但是在我们镇上,我外公的名字比较响亮,而我外婆在冷静思考之后,决定继续使用夫姓,如此她同时保有惠尔莱特和亚当斯的姓氏,还有贝兹。
她的教名是哈里特,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称呼她为惠尔莱特太太--当然,欧文·米尼家里的每个人也都这么称呼她。我想外婆对米尼家族最后的印象,应该是一个名叫乔治·米尼的工人,一个爱抽雪茄的人。工会及雪茄的结合一向和哈里特·惠尔莱特格格不入(据我了解,乔治·米尼和我们镇上的米尼家族并无关联)。
我在新罕布什尔州的格雷夫森镇长大,我们那儿没有工会--只有几个抽雪茄的人,但是没有工会的人。我所出生的小镇是在1638年由约翰·惠尔莱特牧师向一位印第安酋长买来的,我就是用这位牧师的名字,被命名为约翰。在新英格兰,印第安头目或有地位的贵族都被称为酋长;当时我还很小,唯一认识的酋长是我们家邻居的小公狗,一只名叫“酋长”的拉布拉多猎犬(我想倒不是因为小狗有印第安血统,而是它的主人很无知)。酋长的主人--我们的邻居费什先生,他老是告诉我小狗的名字是取自他夏天游泳的一处湖泊--“想当年我年轻时,”费什先生总是这么说。可怜的费什先生:他不知道那处湖泊的名字就是印第安头目或贵族的意思--而把那只蠢狗叫做“酋长”肯定会招来不敬的罪名。你看着吧,果真如此。
美国人不是伟大的历史学家,多少年来始终如此--这是我从邻居那儿学来的--我还以为印第安语“酋长”的意思是“湖泊”呢。那只名叫“酋长”的狗被运送尿布的卡车撞死了。现在我相信,被严重亵渎的恶水湖泊掌管之神应该要负责任。我想,如果被尿布卡车撞死的是费什先生,应该会比较合理--但是在对神,每一个人的神,进行多方面的研究后,往往会发现,遭受报复的总是无辜者(这是我个人信仰的部分见解,而我那些信仰公理会、主教制和圣公会的朋友,都反对我这个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