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水昆兄

水昆兄

话说鲁迅的"阿Q"被枪毙后,并未绝子绝孙,他的精神撒了种,孵蛋似的一大窝,个个像皮蛋弹到咱们这年头,有的继续在大街小巷滚陀螺;有的栽进阴沟里浮浮沉沉。由于污水黑皮面,这伙人与泥沟打成一片,不太容易被发现。

他们有个逗趣的别号"水昆兄",以别于祖辈的Q爷爷Q姥姥。果然是,Q家血统传到他们这一辈终于出人头地,所以水昆兄妹的烫金名片上,把家徽倒过来:Q,音"水昆",义"混"。

别跟我说你不认识水昆家,这年头,一块招牌掉下来砸昏十个路人,九个水昆兄妹,一个是拜把的。他们像滤过性病毒一样,潜到哪行,那行便发炎红肿。平日坐办公室,他们喜欢喝茶聊天看报纸,打打小报告或打打毛线,充分发挥"坐以

待币"的精神--白花花的新台币。偶尔诗兴大发,吟两句词儿:"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两句的意思是:不管水清水浊,我都能混。也早就裱成对联,悬之于梁,早晚膜拜,尊为家训。

如果你倒八辈子霉上他们公司行号机关团体办事儿,又倒了九辈子霉搭上水昆兄,你会发现问路不知、问人不知、问事不知。你火了:"那你知道什么?"他必定凶你如一只恶犬。如果你气极出门,找家咖啡店消消气,恭喜你遇着水昆妹了,她对店里卖的什么咖啡一问三不知。不过,薪水少了一百块她倒是知道。

混水摸鱼,一混天下无难事。阿Q地下有知,当会含笑九泉。

一九八九年十月台湾《联合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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