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以为柳宗元还是幸运的,相较于那些只能隔着几块花砖仰望天空的人们,徜徉山水真有如梦寐,唯有从梦中去寻找踪迹。他们才是真正无法离开的人,后半辈子的日日夜夜,也仅如今日今夜,没有具体的差别:
一个老犯人说,除了睡觉和吃饭之外,不要再看其他和想其他。我懂得他的意思。行人、屋宇、远处山脚下南下北上的火车等等全然和我们无关,生命里的某些东西已经中止或完全死去,势必随感受而来的自怜情绪常会把人击垮,对墙内的生存造成力量的损失,唯有使自己的心境进入心理学家所说的最后的妥协期,接纳事实并调整自己之后,才不至于发狂或活得很辛苦。
陈列《无怨》
是否“思考”就是一切负累的根源?倘若真如米兰·昆德拉所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质问命运的举措难道就会失去一切意义?或许实情并非如此, 或许在无边的大雨之中,当向外探索的触角一一缩回到起始的位置,正是向内窥看的最好时机,只因外面的世界一片混沌模糊,反衬出心灵此刻纤微可辨的珍贵。那么,无论柳宗元所说的“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或者是陈列说的“当天地间万物贯注于生长的时候,似乎其他的什么都不值得怨恨和记挂了,最该珍视的是自己的完整”,都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就是从来就只有心的牢笼,牢笼内外,原本就是无差别的虚空。
雨幕转为疏淡,山谷中云雾逐渐退却,巷子里传来车轮压过积水柔软的声响,引擎声绕过角落远远地去了。或许我该出去走走;或许,该坐下来,好好地写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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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冠学《田园之秋》
陈列《地上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