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和吉米的忽然出现,又不告而别,让昂丘疑虑重重。这几天,他一直就在捣腾他珍藏着的那几杆老枪。
这些天,素尤每次往返村子和集市之间时,昂丘必定会紧紧跟随。她在附近一个集市里摆了个摊子,卖一些日常用品和土特产。昂丘没有去学缅甸男人悠然安逸的臭毛病,整天就在给她做些下手。素尤一直不让他做,她怕昂丘被其他男人笑话。但昂丘我行我素,素尤怎么赶也赶不走。这个举动,常常引得四周摊位上的女人欷歔不已。而素尤在无奈之余,也只有任凭他笨手笨脚地在店里忙碌。但她的心里,却甜滋滋无比满足。因此,随便什么时候,人们看到这个摊位上的女主人,虽然劳碌辛苦,却整天都是笑吟吟的。
而对昂丘来讲,这样做,不仅仅是帮着素尤做点事。这几天来,他一直隐隐感觉到某种危险。
缅甸玉石王——这个称呼已经在昂丘的心里沉寂了整整四十年。这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个上午。那个上午发生的事,让昂丘在之后的半辈子里,刻骨铭心,魂牵梦萦。
四十年前,昂丘还是中国远征军新三十八师搜索连的一名年轻战士,原名叫张再卿。那年,他们从印度蓝姆迦基地出发,怀揣着复仇雪耻的决心,突破胡康河谷,挺进密支那。
那天他在排长胡根发的带领下,秘密潜入密支那纵深地带执行侦察任务。他们小分队穿插到了密支那一处山地,刚刚转过一个山口,忽然听见前方雾气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一连串惊声呼救。
密支那的山间,到处都是青山翠谷,雾气弥漫,空气中浸满了水汽。前方的情况,一时根本看不清楚。排长让大家就地隐蔽,他带着昂丘和几个战士,躲在路边石头后面探头张望。
没有多少时候,雾气中忽然冲出几个惊慌失措的缅甸百姓。他们在陡峭狭窄的山道上一路狂奔过来,跌跌撞撞,惊慌失措。跑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轻女子。她们各自穿着一件浅色的单衣,披头散发,系着一条长裙。身后紧跟着一个老头。他赤着脚,脑袋上扎着一条头巾,灰色上衣,下身也穿着一条缅甸男子传统的笼基长裙。没上脚板的长裙,使得他奔跑起来很不自然。从衣着上看,显然是缅甸当地百姓。看他们那种慌张的姿态,似乎是正被什么人追赶着。
张再卿正在纳闷,刚想上前看个究竟,忽听排长暗叫一声,一把扯住了他。同时抬起手朝着百姓身后点了点。
他这才看清,就在那几个逃亡的百姓身后,突然冲出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面,隐约可见一个身穿田野绿的人影。一顶土绿色的钢盔后面,有两三布条飘扬着。
是鬼子!
此时大家已经全都看清了。纷纷举枪瞄准,只等排长下令。
但鬼子前面有三个百姓挡着。轻易之间,无法准确瞄准。
正在犹豫之间,只见白马已经欺近跑在最后的一个老头。白马背上的人影,忽然手中有一道闪亮显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道闪亮在半空里迅捷划出一道弧线,阴寒逼人,斜斜地直冲老头的颈项掠去。
大家暗叫不好。
那道闪亮所到之处,只听得“咔嚓”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应声落地。满腔的热血,就从断颈处凌空喷射,在薄雾中绽放开来,徐徐消散。
没有了头颅的尸身,犹自踉跄着前冲几步,这才砰然倒地。
“亚希——”一声重重的吆喝声响起。马背上的鬼子酣叫一声,继续催动白马,挥舞手里的屠刀,向着另一个女子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