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饶是如此,昂丘还是心怀戒备。因为这两人,让他一下子想起自己当年对素尤的承诺。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必须要保证素尤一生平安。
素尤。想到这里,昂丘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声。他上前,伸手把住箱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随后用力揭开盖子,推到一边。
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躺着几支长枪。最上面的,是一支被包裹得严实的中正式步枪。
昂丘伸手提出步枪,揭开包在外面的几层油纸。翻转过来,仔细端详。这枪木柄上的油漆几乎已经褪尽。但却依旧油光发亮。枪身发蓝部分也依旧闪着一股黝黑,还有一层浅浅的枪油。
这是排长身前的最爱。当年在缅甸打仗时,就算美国人的汤姆逊如何厉害,排长还是舍不得把它扔掉。很多时候,排长就是这样,手里提着汤姆逊,背上还斜挎着这支中正式。用他的话讲,这枪就跟自己兄弟一样,丢不开。
想到这些,昂丘无法不想起排长和许多战友。如今,他们正静静地躺在密支那各处,等着他某天如约集结归队。
想到有天自己总将归队,他再次想起了素尤。
想到了素尤,昂丘不禁伸手握住枪栓。枪栓表面有一层油脂,轻轻一拉,“哗啦”一声,声音闷闷的,手感却非常顺畅。
这些年来,他精心保存着这支中正式步枪。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拿出来擦拭一遍。然后重新涂上油脂,包裹起来。有时候,他也会压上子弹,揣着它跑进深山老林,放上几枪,顺便捎上几件野味。听着清脆的枪声回荡在林间,昂丘的耳边便会一阵鸣响。对他来讲,保存好这支步枪,就是保存了一段记忆,以及那一个个活生生的音容笑貌。
而今天他忽然想起中正步枪,却是因为马克和吉米的到来。还有,就是那两个杀手。他们的出现,让昂丘感到了一丝威胁。
他把枪平放在桌子上,开始拆卸。又找到一块抹布,开始擦拭部件上的油脂。每一个拆卸的动作,依旧还是那样的熟练,就像是在拨弄自己的手指一样。没有多少时候,他就擦拭完毕,并且把枪安装起来。
他最后把枪提在手里,另一只手用抹布撸了几下。掂了几掂,忽然举枪瞄准。久违的感觉,令他有种再生的滋味。
他又在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以后,里面整整齐齐,黄灿灿一片。
这些子弹,是他几年前从外面面弄来的。中正式步枪的制式子弹在缅甸很多地方还在使用。
压弹入仓,满满五发,步枪好像也一下子有了活力。他一甩胳膊,再次举枪,对着窗户瞄了又瞄。片刻,感觉还不过瘾,他索性推开房门,站在院子里持枪伫立,仰天长长吁了口气。
吱呀——
紧闭的院门忽然大开。昂丘猛然转身,抬手举枪,迅疾朝着门口瞄准。
院门半开着。素尤一手扶门,另一手拿着木盆,木盆里盛着一半的菜干。此时,她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手中的木盆一晃,几乎脱手。
“昂丘,你在做什么!”她定下神来,皱着眉头,有些生气。
昂丘见状,连忙收手。竖起步枪,枪口朝天,上前扯住素尤。
“呵呵,吓着你了……”
“你又在摆弄枪了!”素尤一脸担忧,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么大年纪了,还惦记着你那些英雄事迹啊。”
昂丘笑笑,手中一紧,便把她扯近自己。又在她胳膊上抚了抚,以示安慰。
“我是想准备一下,进山打些野货。好久没有这样了。”昂丘呵呵一笑,搪塞着。一边伸出手,抚摸着她瘦弱的肩头。
素尤还是有些气急,朝他一瞪眼,抽手拨开昂丘:“别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一定又在想你的那些弟兄了。”
说到这里,素尤忽然仰起头,原本埋怨的神色,也有了一些转变。这么多年来,她怎么会不知道丈夫的所思所想。她所担忧的,也只是丈夫过分沉溺其间,伤神伤心而已。
呵,这次你可没完全猜对,昂丘得意地想着。他放下枪,一把抱住素尤。
“走开……”素尤挣扎,拿起木盆就往他头上砸去。昂丘纹丝不动,素尤没有一点办法,“你又疯了……”
昂丘亲她。素尤拗不过,咿呀咿呀地承受。好久之后,她才挣脱。
“头脑有病!”素尤啐他。低头理了理头饰,掸了几下特敏,又扯了几扯。
“嘿嘿嘿。”
“我跟你说……”素尤恢复常态,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脸惊诧地告诉昂丘,“那两个人不见了!”
昂丘一愣,拉起素尤,快步赶往前屋。
进门一看,果然不见两人影踪。他们的背包行李也同时不见。
昂丘提着枪,就在屋子里外转悠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
“素尤,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昂丘有些不解,更加有些担心。
“我也就出去了半小时,回来就看不到他们了。我出去时,还给他们送过吃的。”素尤说着,提起桌子上的竹篮,却发现满满一篮米饭,如今已经颗粒无剩。
昂丘看在眼里,心中惊诧。
吉米的伤势,这几天恢复神速。他现在除了一点疼痛以外,并无其他大碍。这也要仰仗素尤的草药,令吉米的伤口没有一点感染迹象。
刚刚伤愈,便匆匆不辞而别。昂丘估计,他们要么真有急事,要么,就是不想给他带来某种麻烦,甚至是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