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嘎万万没有想到,几天来,这个暴徒一直就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一想到这些,贡嘎的心里就隐隐作疼。那么多年的特工生涯,也算是见识过无数暴徒罪犯。但这一次,却被一个低级错误狠狠地绊了一跤。这事情,如一股团翻滚的怨气,始终於塞在贡嘎的心头,怎么也排遣不走。
回想那天,他一直就以为,那种和善的目光,不可能是一个暴徒所能拥有的。但恰恰就是这点,让自己实实地栽了一回。
还是老父亲了解自己。他以前一直就说自己生性善良,凡事都喜欢往好处想。而这种性子,在特工这个岗位上,其实是很危险的。它很容易令他感情用事,从而丧失对事物的某种敏锐,甚至是生命。
这样看来,那天,这暴徒应该就是冲着他的佩枪而来的。只是因为自己身影晃动,才让他失去了准头。只抢到一个警铃,让他恼羞成怒。扔掉警铃,也只是他用来泄愤而已。
可笑的是,自己一直还在袒护他。但更令贡嘎吃惊的是,这个暴徒,原来也在宏观寺内,他竟然是寺内的一个杂事。
第二天一大早,贡嘎和师兄弟们一起去早课,这时有军警来调查那具尸体的事。贡嘎想了想,犹豫着是否应该把自己看到的告诉军警,这样或许对他们破案有益。但自己还有功课要做,一时脱不开身。等他早课结束时,才得知军警已经离开。而就在这个时候,贡嘎看见了那个暴徒。
那时,他正和师兄弟们手拿钵盂,挨个站在斋饭房。
此时,所有的僧侣个个神情肃穆,鸦雀无声,且一律把袈裟的领口高高扶起,严严地裹着脖子。低垂眼帘,默念诵经,以此来表示他们对食物和施主的敬重,和对佛祖的感恩。
就在这时,那个暴徒挑着两个罐子走进。放下以后,又转了出去。自有师兄拿起勺子,揭开罐盖,开始分配食物。贡嘎正好站在最外一侧。当暴徒放下东西折身回去的时候,两人正好迎面相向。
贡嘎看到,对方看见自己时,仿佛也有些吃惊。但随后,他就恢复自然,朝他笑笑后,低头走开了。留下贡嘎一个人在暗暗惊叫。
把我弄得身败名裂,又在深夜偷偷掩埋可疑尸体,末了还用铁铲袭击我!而现在,就想用这样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来打发我?
贡嘎别过头去,目送对方消失在视野。回过头来,咬牙切齿。
受了食物,贡嘎随僧侣们坐到桌子前。他机械地搅拌着碟子里的食物,回想着马路上的那股和善目光,以及在树林里袭击自己时的那份迅疾凶猛,还有刚才的微微一笑……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昨天晚上,尽管两人在树林里不期邂逅,但对方实际上并没有看清自己。手电筒一直照在对方的脸上,自己在对方的眼里,也只是一个黑色影子。那就是说,对方并没有意识到,昨天晚上打搅他埋尸的人,就是那天在马路上执勤的警察。或许他还以为,他在马路上的一番表演,至今还蒙蔽着自己。刚才的微笑,就是一个证明。但他也应该意识到,在树林里打搅他的至少是一个僧侣。他看不清自己的脸,总能察觉到自己宽大飘逸的袈裟吧。那么,他怎么还有胆量继续留在这里,就不怕被当场指认?
贡嘎一时弄不清这里的奥妙。
凭借直觉,他感觉他的这个对手,非同一般。
既然这人就在寺院内,他要抓住这个有利条件,揭开其中的疙瘩。或者,索性抓获这个暴徒,这样对自己是非常有利的。如果运气好,他就可以恢复以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