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貌合神离(1)

这场风雪出奇地猛烈,而且一来就是好几天。索巴亚计划好的搜救行动,也因为漫天的大雪,一时无法启动。

直到第七天的一大早,整个世界忽然风停雪止,阳光灿烂。一眼望出去,天地一下子变得亮堂雪白,银装素裹,彻底换了一个景致。

整整一个星期,大伙都被风雪困在了家里,心里惦记着至今未归的伙伴,真的是吃喝不香。那几名失踪猎户的家人,就更加地凄惨难熬。一家老少整天哭哭啼啼,长吁短叹,每天缠着索巴亚让他带人出去寻找。

索巴亚望着屋外漫天的风雪,又打量着眼前哭哭啼啼的老少,心里真的跟猫爪挠似的揪心。

这种天气,肯定是没有办法出门进山的。而每次拒绝他们的请求时,索巴亚总会感到自己有些见死不救的味道。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越早寻找,对方获救的机会就越大。

但他无法做到让大伙跟着他冒着风雪进山。这种做法,跟寻死没有什么两样。

有几个年轻猎户首先坐不住了。他们找到了索巴亚,厉声质问他为什么不组织寻找,并对他的犹豫不决表示不满。还追问他是不是因为害怕天气恶劣,已经准备放弃营救,丢下那几个弟兄不管了。

索巴亚深知猎户之间亲如兄弟,一人有难,其他人断然不会坐视不管,因此早就料定会有此一问。他耐着性子承受了几个年轻人的一通责备,最后还是坚定地否决了他们的请求。

几个年轻人越发愤怒。他们回去之后,瞒着索巴亚和家人,带好装备粮食,套了几匹马,偷偷地打开桦树木门,一头冲进风雪之中。

但没有走出半里地,他们就自动折了回来。漫天的风雪,使得马匹都睁不开眼睛,根本就寸步难行。连自己脚下的路都看不清,那更别说寻找失踪者了。

小哥几个回来以后,索巴亚亲自过去看他们。在村长严厉的责备眼神中,几个年轻人自感颜面尽失,但也不肯轻易认错,不过内心也自感有些冒失,这才真正理解了老村长迟迟没有下令进山的原因。东北的风雪,一旦肆虐,根本就不是一腔热血所能相抗衡的。

索巴亚沉默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目光深蕴,环视着眼前年轻热血的脸庞,马上就想起了自己年少轻狂的那些岁月,不禁暗暗唏嘘。他点燃了一锅旱烟,猛吸一口,抬起头,望着远方白茫茫天地一色的景致,喃喃自语。

索巴亚大概的意思是说,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灾难,那么它也已经发生,不管我们痛苦与否,接受与否。千百年来,鄂伦春人就是在这样的大灾小难中,艰难地繁衍至今。我们忌讳灾难,却也无法完全避免。正视一切灾难,是每个鄂伦春人必须具备的素质。眼下,我们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再用另一场灾难叠加上去,造成更大的灾难。村里每一个成年猎户身后,都有老小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承担。你们是鄂伦春人的希望和未来,任何人都不能再出任何差错。至于那几个迟迟未归的弟兄们,我们也只有祝他们好运了。但愿他们能够熬过这场大雪……

大伙听完村长的教诲,暗暗惭愧。先前的那份固执和倔劲,也早已经不攻自破。于是主动跟老村长赔礼认错。他们的家人也上前给村长道歉,并当着村长的面,狠狠地责备了一番各自的孩子。

现在天晴了,索巴亚匆匆主持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祭神仪式,随后带着猎户,一头扎向白雪皑皑的深山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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