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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昏暗的色调给现实蒙上了一层不确定感。杨帆坐在吧台边，举起杯对自己说：“干杯。”然后一饮而尽，嘴角残留着一滴酒和带着苦涩的微笑。
今天对他来说是个大日子，经过不懈努力，他终于还清了最后一笔欠款，三千六百元。债主当着他的面把欠条毁掉。无债一身轻，以后他再也不用为这件事辗转反侧，寝食难安，连做梦都有人上门要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不再担心会遇到某一个人，在某个不适合的场合出现，手拿欠条给自己难堪。从今以后，他了无牵挂。
杨帆今年三十岁，正是所谓而立之年。在之前的十年时间，他背负了35万债务。这里面有他上大学期间的学费生活费，有母亲生病花掉的医疗费，父母去世用的丧葬费，其中一大部分还是父亲生意失败后欠下的钱。35万，对任何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当然，他可以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人死债销，他换个地方生活，会轻松许多。但骨子里的骄傲和要强，让他没办法这么做。所谓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他笑了一下，有时候，太注重原则不是什么好事，给自己闹得满身疲惫，为难了永远再来的青春时光。不管怎么说，他还上了这笔钱，终于熬出了头。值得庆贺。
酒吧这种地方，他以前很少来，一来没时间，二来没有钱。今天算是例外，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有个冒失鬼冲过来，把一杯伏特加结结实实地洒在他身上。白色衬衫染了酒渍，像弄湿了的画板。
女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穿一件无肩带的黑红相间的连身短裙，腰里束着今年最流行的几何图案宽腰带，撞了人，脸上毫无歉意，好像是被撞的坐的地方不对，耽误了她走路，才造成如此灾难。
杨帆皱起眉，英俊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怒气，好心情荡然无存。
女孩的表情看起来更理直气壮，一头通红的短发在脑袋上支楞着，手举到胸前，食指伸出来，指着杨帆，指甲晶莹耀眼，贴满大大小小的水钻。说白了，整个人都洋溢着典型80末的张扬与不羁。
“哪有你这么坐的？当不当正不正挡别人的路？”女孩恶人先告状，大声嚷嚷，把酒吧里百分之八十的目光吸引过来。
人们喜欢看热闹，特别是在无聊的春末夏初的夜晚。
杨帆更气了，脸冷得像冻了千年的北极寒冰，话里藏着冰碴：“有你这么走路的？这么大的地方偏往别人身上撞？”
女孩眼睛转了一圈，肚子里搜出最刻薄的语言：“我撞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吴彦祖？王力宏？还是扎克埃夫隆？我撞你？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大叔？”
人们发出细细碎碎的笑声。扎克埃夫隆，八零九零后的偶像，杨帆不知道是谁。她估算到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嘲讽他。
杨帆快要被气疯了，趁他愣神的空挡，女孩转身想往外跑，被他一把抓住。他还没老，这点小伎俩逃不出他的法眼。哪想到女孩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倒在他怀里，手揽着他的脖子，嘴角上翘，含着笑意，一直猛喊，“非礼啊，非礼……救命……流氓……松开我，放开我……”喊着，脚也不老实，往虚空里乱蹬，吓得杨帆抱紧不是，松开也不是。
酒保冲过来了，服务员冲过来了，保安冲过来了，最后连酒吧老板也从办公室里冲出来了。个个有当雷锋的潜质。众目睽睽的，杨帆闹个百口莫辩。要不是女孩最后时刻改口：“我和他闹着玩呢。”说不定他会被扭送到派出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