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恨与着魔(8)

你问我以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我说,没怎么过,但今年我会帮自己好好过,找几个好朋友,几个想和他们从30岁再过到40岁的好朋友,但我不想约你。我想把你留在我30岁之前不带走,我们80岁再见。

就像电影《天堂电影院》(Cinema Paradiso:The New Version),他离开痛而不定的初爱,把日积的思念能量拿去创作、拍电影,然后数十年后找回初恋情人--当时迷恋的身体已衰,清丽的容颜已老,要不要再见面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再见面,老的现实会替换青涩而美的记忆;不见,下辈子能否再遇谁都不知道,而且盼了几十年,求的不就是要见她最后一面?即使老,只要还活着第五部 > 恨与着魔077不死,就能把断的几十年痛与空接上希望,或许会有一个有答案的幸福善终。

但对完美主义的我而言,我不想见面。但也很难说,等到那把年纪,该放的该看开的早看开了,谁多老、我老不老已经不必在乎了,反正肉体余年不多,赶紧续那几十年的遗憾,肆无忌惮不怕受伤地讲出心里的话,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急迫。况且到了那时候,彼此的财富、地位什么都不再重要时,我们可以专心地谈最不物质的恋爱。只是,我们不再有华丽的身体激情相爱,只有一对很老的灵魂相守相缠,连向对方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多希望自己不要那么清楚,多希望你不要胆怯。怎样做才会无憾?

对不起,我没找你商量过。

我问你,如果你将来会拍电影,你会想拍怎样的电影?你说你想拍一部没有声音的电影,一个人想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的电影,单色调的。我刚好相反,我想要拍一部意识流的电影,画面一直跑一直晃,我一直说话,自言自语,画面都在拍与我不相干的人,旁白说的都是与别人无关的我的私生活私话语。如果拿我电影里叨絮不止的旁白,配上你那冷调的单色画面,078爱欲修道院--与得不到的恋人之间,十部情书或是把我嘈杂的市井画面配上你的无声,我们是不是就有交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共创一部心领神会而彼此不吵架的电影?

有梦的谎言,两个人一起说,就不会让我们起疑。

人生与戏的差别,只在旁边有没有摄影机而已。

* * *找到山上一家搭野棚的餐厅。

和你吃饭,胃口当然变差。我所有的神情心力都拿来克制自己,抵御你。你离我很近,我们共吃一盘不用公筷的菜,我近乎明示地把我和你的界线抹除,你也很驯服地配合我。我在与你可能的最后一餐向你示温柔,为你盛汤夹菜,一如我是你这一餐的妻子,然后我们将离异。

一只白蚁飞掉进我最后的一碗汤里,在你我的眼前溺死。这是谁的结第五部 > 恨与着魔079局?要给谁的神谕?

你的手机响了,你背对着我说话。我则转身离开你的音域,我不想听到你与别人的交谈,那会脏了我们的纯净时空。我选择跳开你以暂停你我的进程,就当两人的节目有广告插播我先行转台。我以为我和你之间是纯净无瑕,我还是一直这样骗自己,这样我会比较快乐,比较能够原谅你。

然后我独自走到林间的空地去看星,转圈,瞄到你的背影,那个我魂萦梦系的身躯终于只离我几步之距,我却看你好陌生,好远,比头上的星月还遥不可及。即使与你仅一肩之隔,我突然的冷淡无情,让我很难想起我以前是怎么爱你、曾爱你多深。我必须追忆一点热度,以免我和你之间的气氛会冻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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