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追根溯源的话,我之所以会走上演艺生涯,也是因为父亲。
从小,我就和所有兄弟姐妹的性格都不大一样,他们都很文静,而我则活泼好动、格外开朗。这一点应该是遗传自父亲,他就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事实上,我有很多性格和爱好遗传自父亲,喜欢表演也是其中之一。
父亲在年轻时候曾经做过演员,演过话剧,这是他的朋友告诉我的,他自己很少提及这方面的事。小时候好奇心重,觉得父亲心里肯定藏着很多好玩的故事,经常缠着父亲讲,结果父亲总是淡淡一笑,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岔开了。
记得那时候有一个叫陈姨的,逢年过节都会到我们家走动,她经常会在一大群亲友里面叫我出来即兴表演。
“阿伟啊,来给大家学学你爸爸抽烟的样子。”
“阿伟呀,来扮演一下孙悟空,让大家高兴高兴。”
我从来没有怯过场,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就开始煞有介事地表演起来,一举一动,有板有眼。每当这个时候客厅里一定簇拥着所有亲友,大家都哈哈大笑,气氛相当热闹。时间久了,来过家里的叔叔阿姨,都知道吕家老三最喜欢在众人面前逗乐,只要有人逗,就会很卖力地做各种各样的表演,是一个开心果。母亲也曾经说过我“特别有表演欲望”。父亲则往往不置可否,只是站在亲戚中间微笑着看我“卖弄”演技。
我前面提到过,父亲极喜爱看电影,借了这个光,我们兄弟几个也跟着看过不少新上映的片子。那时候功夫片最热门,李小龙的影片父亲每部必看,渐渐地我也迷上了功夫片,常常幻想自己是影片里面武艺高强、惩恶扬善的大侠。大侠的梦想太不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整个童年里,我的梦想都是做一名制服笔挺、威风凛凛的警察。
“吕良伟版”的警察第一次登场当然是在和小伙伴的游戏中。那时我每次都要求扮警察,其他人虽然也想过过当警察的瘾,但是他们都吃过我从父亲的百货商店偷出来的东西,吃人嘴短,所以也没有什么异议,好在警察并不只有一个,其他人可以轮流来扮,所以大家一直玩得不亦乐乎。警察扮的次数多了,我身上真的渐渐生出了强烈的正义感,看到小伙伴被人欺负,或者有人以大欺小,我就会替他们打抱不平,也不管能不能打得过。
多年以后,我之所以会鼓足勇气报考香港无线训练班,也是因为父亲的鼓励,这件事和面我会详细来说。
父亲爱看戏,更爱看演戏。现在我拍片子,只要机缘凑巧,老爷子还会时不时亲临现场观看,对我耳提面命一番。他还有个很时尚的嗜好——喜欢和明星合影;这么多年下来,家里他和明星的合影照收藏了厚厚一大摞。每一张合影的拍摄日期和当时场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闲来无事就会拿出来欣赏一番,再感慨一番。
正式踏入演艺圈之后,我才开始了解,演员其实是一种多么辛苦的职业。特别是那些不太有名气的演员,需要付出的努力和承受的压力会有多少。也是这个时候,我才渐渐意识到,父亲在年轻时候也一定经历了很多,也看透了很多,所以他才会对子女、对朋友,甚至对素不相识的人那么宽容、随和,而从不去执意要求什么。对于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无论是光荣还是屈辱,父亲都不想挂在嘴边,也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无疑是一种彻底超脱之后才能获得的大智慧、达到的高境界。这种超脱是“少年壮志当拿云”后的“明朝散发弄扁舟”,是“气吞万里如虎”后的“采菊东篱下”,是淡然中的坚执,也是超越后的固守。
此后,我再没有问过父亲有关他以前的种种,但在对他原有的感情上,不自觉地又多了几分敬重。很长一段时间内,尤其是事业不大顺心的那几年,父亲理所当然成了我奋斗之路上的重要精神支柱。烦恼困苦之时,一想到父亲那种随和、鼓励的笑容,我就凭空生出一股舍我其谁的信心,也长了“虽万千人,吾往矣”的豪情和勇气。
可以说,“父亲”这个词语对于我而言,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他不但是生我养我的那个最亲近的人,更是我的人生启蒙老师和事业坚强后盾,是他指引我走上了演员之路而且无怨无悔、一路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