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 未亡者的爱情遗书(1)

(根据一篇飞机失事新闻所写的小说)

我该如何与你联络?

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觉得一阵寒栗,从背直蹿脑门,他们说有一架飞机掉下来了,而你在旅客名单里。脑袋轰的一片惨白,所有的意识在一秒钟内都被吸光了,我意会不过来,我们还来不及再见面,你就不见了。

不,你已经粉身碎骨。而我,没有身份去认你的尸,也没有人会通知我去见你最后一面。我们离婚至今快三年了,三年以来我们没有打过半通电话,我完全不知道你住哪,工作是不是换了,你交了新男友了没,你还好吗。今天是你的生日,本来打算晚上打你的移动电话,确认你的安好以及祝福你生日快乐。没想到你突然死了,让我想起上次我们在电话里大吵后,你突然挂了我的电话,线的那头急促的嘟嘟声,连接一个我未知的地方,让我的错愕叫天不灵叫你不应,像鬼压身那样恐怖。这次,我知道,就算用喊的也是徒然,你已经走得很远,你不会再回应我了,我像是在水里踩空快溺毙的惊惶,沉得很恐怖。

三年前因自己的出轨和你断然分手,我非常愧疚。我没有跟你道歉是怕你留住我,让我离不开,所以我必须绝情。结婚八年来你的温柔、你的细心、你的全心付出,在我没有你的这三年里记得特别清晰,总觉得你还在厨房、你还在喂狗、你还在我床边听我抱怨一晚上的老板。我一直确信只要我回头,你一定肯再接纳我。我没脸再看到你的父母,我打算接你回来同居,重新我们的生活,这次我不要有家人的压力,虽然我们的婚礼当天誓言破灭,但我一直觉得这次没有人祝福的重聚,真的可以一辈子。

为了让我能与你平安而成功地复合,这三年来我重读你的信以及你来不及带走的日记再三,为的是要记住你的每一段心思情意,为的是不要重蹈覆辙。这三年来我走在街上,看到年轻夫妻一起牵着孩子去上学。我在想,如果当时我们生下了小孩,现在也应该要上幼稚园了;或许我们正在讨论小孩的学籍、小孩的才艺班、小孩的人格培养,然后无解地去旁边的小餐馆好好地吃个晚餐,好好地规划明天一直没来的幸福。但这一切的沙盘推演,被这像突如其来的地震一般的噩耗,弄乱了我们手边排到一半的戏,导演走了,灯光走了,舞台塌了,连观众都一个不留;你在知道我移情别恋的那一刹那,你连借口都不听地坚决离开,从你搬走到办妥手续只花一个礼拜,快到宛如世界逆转到另一个次元,快到像是瞬间投胎般。为了适应,什么都来不及回忆,连应有的罪恶感都来不及腐蚀自我,我就堂而皇之地新生。这三年来,我也让自己疯狂地忙,忙着事业,忙着交涉,忙着置产,忙到不容自己有机会静下来想你。我总觉得我们还年轻,年少轻狂的分分合合终将过去,我的财富会留下来,为以后的我们,拥有比以前更多的幸福保障。我们还有中年,我们还能生育,我们可以若无其事地重来。从中年到老年还有四五十年,我们将不会再为了骑车摔车吵架,不会为了谁付水电费房租吵架,不会为了谁去倒垃圾吵架,不会为了不明的前途、稀薄的存款吵架,我们因分别打拼,各自的事业富有独大,而在一夕之间有了车子、房子、可挥霍的钱,以及要互相扶持的不健康身体,中年之后,我们应该是最适合一起养老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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