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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忽然派人传话,将演出提前到下午——这是于志国的意思。他猜想,如果“火种”的秘密在板凳和红儿身上,就有极大可能被藏在齐家班的大院里。他立刻命令阎同安,齐家班的人一离开,就对他们的住地进行彻底搜查。
“都给我听着!”齐三鑫威风凛凛,向整装待发的弟子们发号施令:“这可是齐家班第一脚进大戏场,第一回给帮会弟兄们撑台面!这一炮要是打响了,大伙儿都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谁要是掉了链子,那咱们都没好果子吃!板凳和小把戏呢?”
板凳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还想趁乱带着红儿逃走,一问才知道演出提前了。他这下真是始料未及,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板凳!快点!爹催了!”门外传来小芸的喊声。
红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恐惧,抱住桌腿,赖着不走。板凳只得蹲到她面前,苦口婆心哄她,“你的小命攥在师爷手里,不听他的,就没活路呀!……可别顶牛,我会想办法护着你的!”他强行拽起红儿,拉她出屋。
二人来到院里,见一切道具都已装车,别说红儿,连板凳也开始害怕。
板凳骤然惨叫一声,一头栽倒,浑身抽搐,痛苦万状,还翻白眼,吐白沫。众人个个目瞪口呆,唯有齐三鑫冷眼旁观。
“哥!哥!怎么了?”小芸顿时吓坏了,扑向板凳,惊呼:“爹!你快瞧瞧,像是羊癫风!”
“看他还能抽抽多久?”齐三鑫无动于衷。
“他会送命的!”小芸急得都快哭了,“爹爹,赶紧送板凳上医院吧!”
“我能治好他的病!”齐三鑫把脸一沉,操起一根竹竿,冲着板凳劈头盖脸地狠抽猛打。众人都惊呆了,就连滚刀肉也傻眼了,红儿更是吓得闭上眼睛。小芸惊叫着试图阻拦,齐三鑫用胳膊肘撞开她,一边继续殴打板凳,一边怒不可遏地斥骂:“臭小子!竟敢跟老子耍把戏!我成全你,抽你个羊癫风出来!”
板凳被打得满地打滚,抱着脑袋不敢吭声。
“爹,你疯了!”小芸忍不住冲过去,奋力夺下已被打裂的竹竿。齐三鑫恼火地抡起巴掌,就要抽她的耳光。
“义父!”板凳忽地爬起,扑通跪到齐三鑫面前,痛哭流涕:“孩儿给您赔罪了!我没犯病,犯了浑!我哪敢冒犯义父呀,实在是没胆儿上场,怕出人命啊!”
“你要是打了退堂鼓,那齐家班就会出更多的人命!”齐三鑫冷冷地说:“要么跟在我的屁股后头,要么跟常墩子躺在一块儿!”
话说到这份上,板凳不得不屈服。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颤地走出门去。红儿紧紧拉住他的手,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板凳为了帮自己受尽委屈,可是妈妈不在,常叔叔死了,板凳成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众人来到大戏场,在后台热身候场,板凳抓住最后的机会央求小芸:“你就帮帮我吧,往我身上扎飞刀吧……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亲妹子呀!你让我做啥,我都照办了。哥还从来没求过你呢,第一回开口,你就应了哥吧!”
“哥!你还让我做人不?”小芸哭笑不得。
“这是救人啊!”板凳哭丧着脸,都快给她跪下了,“我要挂点彩,就耍不了‘吊辫飞’了,小把戏不用上场了,芳姐也满意了,一举两得。唉,我这心里一直发慌啊……我怕接不住她!把她给摔死!”
“摔死个小瘪三,又不用你偿命。”齐三鑫在板凳身后接过话,“我已经给芳姐报过菜单了,她要是没吃上这一口,恐怕得吃了你!”
在喧天的锣鼓声中,板凳上场了,照旧给小芸的飞刀表演充当活靶子。小芸翻着跟头上场,手中的飞刀明晃晃。板凳则伸开四肢,摆成“大”字形,背靠在竖立的木板上。
青帮的流氓们见小芸长得漂亮,身姿婀娜,纷纷鼓噪起来。小芸微微一笑,左右开弓,手中的飞刀敏捷地射向板凳,扎在他身后的木板上,稳、准、狠,距离皮肉仅差数寸。
流氓们睁大了眼,纷纷鼓掌叫好,小芸又取出几把飞刀,这回,她要背对着板凳,将飞刀扎到他的周围——她正是靠这一手绝活,成了齐家班的台柱子。
飞刀掠空之声远远传来,板凳却忽地挪动手臂!刹那间,一把飞刀猛地扎中他的左手心,穿掌而过,霎时血流如注。“啊……”他骇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疼许多,就像整只手掌被撕裂一样疼痛。
齐三鑫倒吸口凉气,跑到台上,小芸也立刻扯下蒙眼布,呆在原地。
“好!”观众席上,阿芳拍案而起,亢奋地狂叫。顿时,流氓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口哨声,乱哄哄响成一片。齐三鑫迅速把板凳解下来,背到后台去了。板凳趴在齐三鑫背上,强忍剧痛,却禁不住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