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之前(2)

 

她异常焦虑地去寻找并创造婚姻中的成就感,但是起先尽管她尽力去尝试,却仍未领悟所有的小题大做是为了什么。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她对于那些估计得过高了。在头三天里她极度绝望地认定自己绝对无法成为令人满意的妻子,因为她缺少某种特质而使得她只能是一名无用的妻子。她甚至从未想过她这种矛盾的情绪也许任何一个其他的新娘也曾有过。她的情况实属独一无二,还从未有人有过如此令人困惑矛盾而又如此强烈的情绪。

约翰尼对她非常好,非常温柔,而她对约翰尼的爱慕之情随着她对自己不足之处的认定与日俱增。丽娜知道虽然约翰尼从未有过任何暗示,但他一定发现了她的不成熟,这使得她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当他睡着了的时候,丽娜会躺在他身边哭上几个小时。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热情的人,现在事实证明,她并不是那样的人;更糟的是,她甚至开始不了解热情是什么了。很显然,她没有分清精神上的激情和身体上的激情的区别,想当然地认为有其中一种激情就肯定会有另外一种的存在。很明显,她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

先前的经历更是加强了这种悲观情绪。她想现在她才意识到为什么以前都没有男人接近她的原因了。其他的男人都已经本能地认识到她的不足。而只有约翰尼像骑士一样地误解了他对她的感觉。

她试着将所有的这一切都告诉约翰尼,并为她的缺点表示歉意,但是约翰尼似乎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在令她担忧。她意识到,正如她想象的那样,约翰尼的感知力不强,也不太敏感。完美的爱人应该要了解他另一半的内心世界,就好像他了解他自己一样,否则他怎么能预先猜到她的心思,为她提前实现心愿呢?而约翰尼并没有意识到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巨大麻烦,而是倾向于对一切一笑而过,这是丽娜所无法容忍的。同样地,她也私底下为约翰尼做爱如此纯熟而感到不安。她跟自己说,也跟约翰尼说过,不管他在遇到她之前曾经做过什么,现在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然而事实上这很重要。她发现她妒忌,有时是非常妒忌约翰尼在爱上她之前曾经爱过的所有女人。

她眼睛里噙着泪水跟自己说这很荒谬。企图完全地占有是一项致命的欲望。我不需要完全地占有他。

但是她就是想完全地占有他。她想要独自一人占有他。现在约翰尼是她的了,正如她是约翰尼的一样,而她强烈地希望约翰尼遇到她的时候是干干净净的,正如她遇到他的时候一样。但是她又总会情不自禁地想,他有这么多的成功经验是多么棒的一件事呀。

约翰尼也是这样想的。

无论如何,总体上来说丽娜很喜欢她的蜜月之旅。

有一点,那就是不可能将责任全都归咎于约翰尼,那样就显得太小气了。而约翰尼无意识的挥霍让丽娜相当吃惊。

由于约翰尼从小所受的教养,天性使然,他只去最贵的餐厅和酒店,就正如他在那些地方只点最贵的酒菜是他的天性一样。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从丽娜的角度来看,他似乎想当然地认为最贵的东西本就是为他个人而准备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接受第二好的东西。

同样地,对于约翰尼的妻子来说,也没有什么不是最好的。每天早晨都会有一束鲜花送到他们的房间给她;她只是顺带一提她最想要的东西,那样东西便会在第一时间属于她。丽娜的品位一般,她不知道是该为约翰尼的奢侈哭泣,还是该为促使他有这种奢侈行为的骄傲个性而微笑。约翰尼的挥霍浪费让他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小孩子气。

丽娜曾一再地告诫他,但他只是笑笑,说丽娜有点迂腐,而丽娜清楚地意识到在约翰尼面前她确实显得迂腐守旧,对此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约翰尼总能让她笑。丽娜知道乐于因同一件事发笑是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默契和纽带。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会这样笑。丽娜跟约翰尼说,他在蜜月旅行中从头到尾一路上都在笑,确实是这样,有时就连在不应该笑的时候也是。

曾有一两次,丽娜说服了约翰尼带她去左岸上某个不太铺张的小餐厅,那是她自学生时代起就记得的地方,以丽娜个人来看,那里的食物和那些消费昂贵地方的食物一样好吃,而价格却大约仅是后者的十分之一,但是约翰尼在那里似乎总感觉不自在。作为回报,约翰尼教会了她许多关于酒的知识。丽娜觉得她在蜜月期间喝的酒比她一辈子喝的还要多。有时候,她也觉得她需要喝酒。

令丽娜高兴的是,在公众场合约翰尼待丽娜就和私底下一样专心而热情。事实上,直到婚礼那天,丽娜都觉得约翰尼不可能是真正地爱上了自己。而这次公开地表示爱意让她所有的疑虑都消失了,这样示爱的方式就是约翰尼的风格,完全不同于一般的英国人。显然他很爱她,并且不介意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对她的爱意。当餐桌另一边的约翰尼当着服务生的面拉过她的手并亲吻时,丽娜感觉到快乐的小卷毛回绕着她的全身。除了约翰尼没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约翰尼为她取了一个昵称“猴脸”,有时他就这么叫她,因为他说她吃饭时的表情就像一只猴子,而他总是坐在桌子的对面看着她,欢快地这样叫着。

“每吃一口,你的小下巴快速咀嚼的样子就好像有一星期没吃过东西一样。你知道你吃东西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吗?你肯定知道。你这个可爱的小猴脸!”

“我的家人过去常常叫我‘信箱’。”丽娜感觉有些压抑地指出,就好像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人赞扬自己之前,被迫去提一些诋毁自己的事情。

“信箱!”约翰尼愤怒地重复道,“你有着任何一个女人都想要的一张最甜美、最可爱、最伶牙俐齿的小嘴——更重要的是我这一刻就要吻它。”

“约翰尼,你不能。不应该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约翰尼带着他最顽皮的笑容回答道,很显然他会那样做。

那时,丽娜动情地对自己发誓,只要约翰尼一直这么爱自己,她一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

然而,差不多是在丽娜知道她的誓言已经兑现之前,她就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妻子。这一切就那样发生了。约翰尼恭喜他可爱的学生,丽娜觉得自己很幸福,幸福得似乎有点罪恶感,就好像她一个人攫取了世界上所有的幸福,而没有给其他人留下一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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